太子,你马甲掉了(164)
哪怕门后也同样坐着一个陪他到天明的姑娘。
沈荠听着门口脚步声渐远,知道此去有一半可能是诀别,心中反而不再那么酸涩。
他有他要走的路,她又怎能放弃?
*
对于景安的到来,叶亭贞并不惊讶,他让侍女烧了地龙,端来早点让他用。
景安在外头冻了一宿,如今在温暖如春的正厅里等身子暖和过来,才启唇道:
“此事宜早不宜迟,还请王爷早做决断。”
叶亭贞净完手,由侍女伺候着穿衣,随后才坐了下来。他眉头一皱,像是真的在想景安的提议。
“昨夜里陈辞周来报,北戎一队铁骑夜袭我军营帐,将守北军将军给杀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镇守北方边境共有两军,一是谢家军,然后才是叶亭贞部下的守北军。现下谢家军覆灭,守卫边境的重任自然就担给了守北军。
只是这支守北军骄奢淫逸,狂妄自大,那领头的早年一直跟着叶亭贞,自然是谁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被杀,只怕这支军队已经群龙无首,怕是要乱了。
因而叶亭贞忧心忡忡,食不知味。
若无人守在边境,那谁来阻挡北戎呢?
他将沉沉目光投在了景安身上。
犹豫半晌,与身旁侍从耳语几句,最后那名侍从匆匆离去。
景安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未言语。
等那侍从赶来时,手里托举着什么东西,叶亭贞将红布揭开,取出一块铜制的物事来。
他缓缓走到景安跟前,目光却盯着手中的物事看。
“这是铜虎符,当年本王大败北戎,先帝亲手所赠。还记得也是一个冬日,弹尽粮绝,援军迟迟未至,被北戎人包围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本王单骑绕敌后方突围,抢先一步烧了他们的粮草,才得一线生机。也是此战让本王平步青云,封为异姓王。现在将此符交由你,守北军见此符犹见本王。”
景安屈膝跪下,双手高举过头顶。
待那枚质地厚重的铜虎符递在手中时,心里涌起奇异的感觉。
当年的叶亭贞也曾满腔热忱,报国杀敌,也曾意气风发,为国筹谋。
谁知多年后,他手揽权势,专横独裁。
走向了两个极端。
“景安,拿着它,本王等你全胜而归!”
铜虎符上一道栩栩如生的虎,看样子年代颇远,带着浅色铜锈。
“谢王爷。”
“也罢,此去凶险,若你大胜归来,相位便是你的了。”
景安不以为意,暗自冷笑。
脸上却是恭谨,“多谢王爷。”
此时从外头跑来一个侍卫,像是有急事回禀。
景安识趣,刚要回避,却见叶亭贞摆摆手。
“何时如此慌张?”
“回禀王爷,太后身子不适,请您去瞧瞧。”
姻缘错(十三)
叶亭贞与景安对望一眼,将虎符郑重放好,便退了下去。
他将一点疑虑藏好,听得正厅里仍然有人声,脚步一顿,但还是走的远了。
——先去寻处客栈,休整一番,明日再出发。
*
天边褪去了残红,一片湛蓝,还有朵朵白云飘着。
沈荠得空将屋子全部收拾了一遍,当手抚在景安平日里盖的被子时,心颤了一下。随后便将被子扯了下来,连带着景安的衣物都塞进了衣橱里。
又打来水,将里里外外全部擦洗了一遍。
直至将厢房内外变成与她先前别无二致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她微微气喘,坐在了那张案几旁。
菱花铜镜里映出一张淡雅清丽的脸来,仔细望去眼底一层阴翳,还有些许红血丝。
她尽力弯弯唇角,露出一个干涩的笑。
觉得太过难看,她又将弧度弯的更大些,显得舒心明丽。
沈荠拿帕子将铜镜擦拭一番,随后视线便投在案几上用花瓶插着的那两根糖葫芦。
红山楂上面一层糖衣透着光泽,她光看一眼,胃里就泛酸。
自昨日买来,她便没有动,只是找瓶子插着,现在这个时节天寒地冻的,并不会化的哪里都是,相反还能添一丝温暖。
“沈姑娘,有人来找了。”
她抬眼望向窗外,正巧是张婶来唤她。
院中已经站着两个人,正是谢临棠与柳掌柜。
她微微一顿,将帘子放下,想了想还是用手蘸了些杏花粉,在眉眼处按了按,旋即走了出去。
张婶见她出来,便低声说道去厨房做饭,让他们先说说话。
沈荠拗她不过,只能随她去了。
这两日张婶来的愈来愈频繁,时不时来帮着做顿饭。
“什么东风把你们两位忙人吹过来了?”
三人落座后,沈荠将黑炭生好,放在了桌下,丝丝缕缕的暖意往上蒸腾。
“这里哪里话?”
柳掌柜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看着她苍白的脸。
随即顿了顿,还是说出了来意。
“方才宫里派人传来消息太后生辰快至,想让咱们两家为太后裁制新衣,出席生辰宴所穿,但毕竟是要命的差事,人多怕是不精,上面只言咱们两家出一个人即可,三日后入宫直至生辰宴不得出。”
沈荠一怔,现下前方战事正是吃紧,宫里还如此大费周章,不禁微蹙了眉头。
传闻这苏芸云初为贵妃时便奢靡铺张,光是妆粉就可抵普通人家一年劳作。
柳掌柜以为沈荠是对此事有异议,忙找补道:
“沈妹妹你先别急,此事也是咱们商议不是?”
沈荠又暼了一眼谢临棠,他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一身白色鹤氅,此时捧着茶盏暖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