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189)
剑在地上拖行,火星子划过一路。
话一出口,众人一阵嘈杂。
苏芸云轻轻咳嗽一声,越来越多的血从口中流出。
景安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在他二人身旁响起。
“先帝给你无上尊荣,许你摄政,以王相称。自从五年前你与苏芸云一事败露,知情人皆被你以莫须有罪名杀害,从沈太师至谢老将军,哪个不是清白之人?”
叶亭贞握着苏芸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感觉身体的温度正慢慢流失,看着苏芸云的眼神温柔而偏执。
他只觉景安的声音聒噪。
聒噪的他心里发慌,如濒临死亡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却被人一刀斩断了希望。
“你又懂什么?我的事,还容不得你来置喙。”
景安手中提着剑,眼底是无欲无求的海。
他用最悲悯的语气,说着最决绝的真相。
“那时的你恐怕还没有如此底气与孤说话,你当时不过是罪臣后代,因为一场变故从云端坠落,自此叶家再不如从前,沦为了贫苦人家。是或不是?”
叶亭贞再也受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往后一跌,鲜血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淌得到处都是,一滴一滴落在苏芸云的脸颊上,她用尽力气伸出手,被他一把握住。
她仿佛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阿……贞,你的毒是我……下的。我……一直都在欺骗你,本来我是该……恨你,但苏芷云一番话……让我悔恨,当年你……救下的人……不……”
她的手忽然就没有力气,脸色愈发苍白,已然断了气。
“不!芸儿,芸儿……苏芸云!”
叶亭贞像疯了一般将她的手松开,口中一直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她……”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神色已然癫狂。
他看着景安,身上血色更深,胸膛处还插着匕首,如地狱修罗。
“哈哈,你将我害得好苦!可那又怎么样,沈严就是该死,若不是他,我叶家怎么会沦落至此!”
“不,你错了。”
终章
景安的声音让叶亭贞陷入了更深的迷障。
“当年你的祖父叶时和正是上清县县丞,官职不大,倒也过的安稳。上清正是蜀中辖地,水患频发。而叶时和正应朝廷之命征收赋税,将所缴粮草运往汴京。只是不巧,从蜀中到汴京路途遥远,又遇流寇,所运粮草只余一半。彼时朝政由丞相韩戈把持,听不得任何辩解,就把办事不力这桩罪名判给了叶时和,而当时的监斩官就是御史沈严,这也是你对沈严恨之入骨的原因。否则你叶家也不会因此一蹶不振,沦为市井。”
景安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道来,声音平和而缓。
叶亭贞先是怔了一瞬,如遭雷击。
却突然间发了狂,一双眸子要笑不笑,带着深不见底的憎恨。
“当年难道不是沈严进言说祖父延误军机处罪大恶极么?你若是想替沈家脱罪,大可不必说些没有依据的事情诓我!”
景安直接伸手甩给他一张泛黄的纸,随着风打了个旋飘到叶亭贞的脚下。
“当年你扳倒了韩戈,可是没想到他在狱中写了百罪书,后来随着他的倒台这百罪书被当时狱卒带了出来,不知何时流传下来,孤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这第三十九条,便是关于叶时和。”
“而你所认为是沈严策划谋害,只是居心叵测之人的挑拨。延误军机之罪足以诛九族,是他向先帝力保才留得你们一家的性命,否则以韩戈的性子,你以为你还有命站在这么?”
叶亭贞捡起那张泛黄残破的纸,还未等打开,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
“三十九,杀叶时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就笑出了声,双臂不由自主张开,那张垒着百具枯骨的纸从他的指尖脱落,被风拉扯着更显寂寥。
“哈哈哈……哈哈……”
叶亭贞仰面而笑,他往后退了两步,整个刑场都回荡着他可怖而不甘愿的笑声。
而今年的雪,终于从云端被他震落了一朵。
开始一片一片往下落。
“这不可能……这么多年,你跟我说,我报错了仇?”
他不知是在问景安,还是问自己。
血流的愈发多,即使他不开口说话,血也从唇角处溢了出来。
他感到不管是头颅、胸口,还是四肢百骸都是刺骨的痛。
就像所有苦痛都施加于他身。
神智在迅速消失,脑海中空空如也。
从儿时牙牙学语与一丁点富贵的记忆,再到家中突遇变故,只余下个痴傻的妹妹,与苏芸云相识,最后到成为摄政王一路呼风唤雨。
他这一生,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晃而过。
他拼了命想抓住的,却是别人弃如蔽履的。
让他怎能不恨?
他这一生,太过苦短。
叶亭贞闭了闭眼,有颗泪迅速从眼底滑落。
“我死了,也拉个垫背的!”
他手里还攥着从苏芸云胸膛拔下来的冷箭,拼尽了全身力气,想要往景安脖颈处扎去!
景安手中暗暗握紧了剑柄,正要将其举起时,只听利刃入血肉的声音。
一道白色背影从他面前缓缓倒下。
“苏芷云!”
“王妃!”
沈荠眼睁睁看着她被箭刃割喉,随后身子无力瘫软在地。
景安闻声,见大势已定,快步走到沈荠跟前。
她仿佛被冻的狠了,被他解开绳索后,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目微滞看着倒在地上的苏芷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