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4)
叶亭贞回过神,就着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此事怕是还不到时候。”
苏直沉吟片刻,又道,“人都找不到了,怕是一场大火烧的干净了。”
郑宣致丞相做的久了,也是会察言观色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太傅此言差矣,不是差一个物事还没有找到吗?”
玉珏。
“此事若成,不管他在不在那场火里头,都必须消失。”
叶亭贞唇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这件事必须做的干净,五年前的事,你们不也做的天衣无缝吗?”
他强调“五年前”,是提醒,也是警告。
外面的天带着阴冷,依旧天寒地冻,令两位大人不禁起了冷汗。
苏直连连称是,“王爷放心,这件事肯定做的滴水不漏,叫旁人挑不出错。”
叶亭贞淡淡一哂,又喝了口茶,“先帝崩,太子薨,天下同悲,丧仪务必好好操办,叫旁人挑不出错来。听说,贵妃娘娘身子如今也不大好?”
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苏直揣摩着意思,又想起二人捕风捉影的绯闻,悟得了几分,“皇后娘娘身子不爽利,听宫人来报,怕熬不过今夜了。这后宫琐事都落在贵妃娘娘身上,平日里还得教导着二皇子,这哪里还得闲呢?”
他话说的巧妙,叶亭贞点点头,“那就把三人的丧仪一同办了吧。”
“等开了春,一切就尘埃落定。你们平日里注意点,别落人口舌。”
“听说季沉那边有点动静,不要打草惊蛇。”
都察院右都御史季沉觉得太子死的蹊跷,一直寻找皇太子下落。近日早朝对着叶亭贞话里夹枪带棒,颇有着不可善罢甘休的气势。
气氛就这么沉默下来,庭院内一株梅花开的正好,有残雪覆在上面,显几分清雅。
沈荠被刘嬷嬷仔仔细细嘱咐了一遍,“贵人们在内厅议事,你按原路返回即可。可不能冲撞了贵人。”
言罢,刘嬷嬷就被叫走,临走前还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
沈荠不是好事之人,虽面上不显,心里却根针扎似的疼。
她还偏要去看看。
瞧瞧五年前党派之争的胜利者如何狂妄?
看看五年前屠了沈家满门的刽子手是如何在密谋天下?
可眼下不能,只能忍耐,她还得是那个柔婉能干的连云坊掌柜沈姑娘。
她轻轻吐了口气,脸色稍霁。
染坊离摄政王府稍远,隔了好几条街巷。沈荠平日里节省惯了,若不是紧急事,平素不轻易坐轿辇。
隔着雪影,她发觉自家门前挤着不少人,乌压压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连云坊掌柜沈荠何在?”
她好容易挤过来,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停在门口,定睛一看,是前几日找来定制布料的刘夫人。
那人一袭月白色刺绣梅花斗篷,内搭一身大红芍药长裙,发髻繁复,樱唇黛眉,略显雍容华贵。由侍女搀扶着,手中捂了个汤婆子,面色不愉。
沈荠晃了晃神,抚裙下跪行礼,动作从容,“民女拜见刘夫人,不知夫人光临染坊,可是有要事?”
张婶夹在看热闹的街坊里,不由得悬起了心,这刘夫人本就是商户出身,虽是官眷正妻,脾性倒刁蛮刻薄。若是沈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怕是落不到什么好。
侍女将手中鼓鼓囊囊的包袱扔在地上,险些砸到沈荠,“沈姑娘,你且看看可是你家的料子?”
沈荠依言打开包袱,散落一块布料,下方有一块特制的蓝染梅花,不细看,倒是看不出。这正是连云坊独有。美中不足的是光滑的料子里被人插进了一根银针,这枚针也有标记,银光一下子闪了她的眼。
这几年来不少同行明里暗里使绊子的都有,只是这种情况还真是仅此一见。
“不瞒夫人,正是连云坊的料子。”
如此坦诚,倒是叫刘夫人吃惊,只是她哪里肯善罢甘休。
“不错,你倒诚实,一根针而已,不知你可担的起谋害朝廷命妇?”
刘夫人浓卷的睫毛扇了几扇,沈荠从中看出了几分算计与精明,头又低了几分,“民女不敢,不知这针是否伤到您与府上哪位大人,民女给您赔罪。”
半真半假的字里行间,心里镇定了几分。
“赔罪?如果这布料真的制成了衣裳,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刘夫人不依不饶,非得出了心中恶气,“你说说怎么办吧?”
沈荠面上不显,心里却正中下怀,许久才开口道:
“若夫人信我,三日后自可证明。”
天欲雪(三)
三日……
周遭议论纷纷,她虽制得一身好衣裳,终究一介女流,女儿家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不知这个沈荠该如何收场。
汴京繁华,郁郁葱葱。
张婶扭头对着人轻声反驳道,“沈大姑娘的本事谁不知道?她定有法子!”
沈荠充耳不闻,心里盘算着此事有几成胜算。
若能顺利赴宴,仅凭一个张嬷嬷远远不够,刘夫人才是她结识上层贵人的跳板。
所以她在送刘夫人的布料里夹了根针,她在赌。
“沈姑娘这口气未免大了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巧舌如簧,口若莲花。”
刘夫人嗤笑一声,她自是有底气高人一等,不用在意脚下匍匐的芸芸众生,抱了看戏的姿态。
沈荠正色道,“请夫人不妨借一步说话。”
“不瞒夫人,您找民女做这件碎云样式,不日刘姨娘也寻了民女,民女人微言轻,哪敢拂贵人面子,只得照做。但民女想着天无二日,您是当家主母,总不能让您与旁人重了衣裳。这才出此下策,望夫人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