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49)
他撩开门帘,大雪簌簌,独步走进雪雾中。
*
位置在后院的亭子里,在行刑之前叶宵让他脱下衣衫,他只脱下棉袍,留下一件白色中衣。
“留着吧,草民畏寒。”
按理说行刑时脱的越干净,后续养伤才不会疼。这是因为穿着衣裳行刑时,伤口与衣服粘在一起要剥离的话还要受二次伤害。
景安却摇摇头,拒绝脱衣。
叶宵没有迟疑,让景安趴在长凳上,挥挥手,让后面的侍卫行刑。
打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景安顿时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沁出,白色的雪花随风飘荡,有片刻驻足在他眼前。
一棍又一棍,接二连三落下来。
痛——
他咬咬牙,感觉腰部以下要断了一样,痛的喘不过气来。
叶宵把头转了过去,以往叫的凄惨的、被吓晕得比比皆是。
疼得一声不吭的人他倒是头一回见。
见惯了人性的丑态,如此坚韧之人不多见。
但是再硬的骨头能硬过杖刑?
景安只觉得眼冒金星,这时单薄的衣衫上已是斑驳血痕,再多一棍就要捱不住了。
但是他必须留得一条命在,这才刚刚开始。
过了这一茬,叶亭贞才会真正信他。
*
雪未曾停过,当景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摄政王府的大门时,单薄的中衣紧贴着身体,他的身子火辣辣的疼,腿都要站不住了。
叶亭贞不许他穿外袍,也不许他乘马车回去。
“我要你这把刀所向披靡,冰寒不侵。”
景安淡淡一哂,怕是姓叶的愈发疯魔了。
门口石狮子旁倚着一位浅粉色衣裙的姑娘,撑着伞,伞面上已覆上了一层雪。
听到虚浮的脚步声后,忙转过身来,“景安!”
待看到来人蹒跚着脚步,面色白的吓人时,不禁大惊失色,忙小跑到他跟前,挽住他的胳膊,搀住他。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风雪覆(五)
雪随着风卷落,他缓慢走下台阶,对走近他的沈荠轻声道,“不要……靠近我,他们在后面看着。”
不知是冻的,还是闻言心中莫名哀恸。
她往旁退一步,眼角余光中能看到伫立在王府门口的侍卫正盯着他们。
景安一动就牵扯到腰部,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蹭。
也许是觉得自己这姿势不美观,甚至狼狈至极,不禁有些懊恼。
随后被自己这想法一惊,她是沈荠啊,会不会吓到她?
脑海又传来另外一个声音: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你什么样子她没见过?
他走的慢,沈荠就默默跟他身后替他撑着伞。
景安的背影很淡,快与这漫天的雪融合,周身一白。
二人一路无言。
待拐过巷角,沈荠见无人直接搀住他,景安起先还有些抗拒,但沈荠直接禁锢住他的一侧身子,两人一点点挪动步子,在已经冻得坚实的雪地里留下两行浅浅的脚印。
沈荠一只手搀着他,余下的一只手就撑起伞来,漫天风雪弥漫险些遮住她的眼睛。
景安用一条胳膊撑在她的肩头,另一条耷拉在身侧,怕自己压着沈荠,又振作些精神但还是体力不济重重压她身上了。
“景安,你没事吧?”
景安摇摇头,白色中衣血迹斑斑,被冻的唇色发白。
“不……妨事,我怕压到你。”
其实他更想说男女授受不亲,怕污了沈荠清誉。
他怎么敢?
沈荠只想问他叶亭贞是如何问话的,是如何对他行刑的,话堵在口中却说不出来。
最终也化了一句:“疼不疼?”
疼,自然是疼的,可他现在觉得身躯已经麻木。
景安摇摇头,唇角浮起一丝笑。
“沈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什么?”
风太大,她听不清他的低语,撑伞的手被冻的通红。
“谢谢你,沈荠。”
这句沈荠听清了,两个人靠的太近,他的声音自胸腔处传来落她耳中酥酥麻麻。
“你欠我的,止这件吗?”
他也说不出来,沈荠这样的女子,就算是对路边的乞儿也会施以援手,他不敢想她对他是不是只是同情。
他记得,她从前待他,只有利用。
卑劣至极,却妄图磊落光明。
“这件事你揽下来了,是么?”她打断他漫无边际的猜想。
沈荠不傻,她知道景安此去定会吃亏,他们那些人吃人不眨眼,如景安这样上赶着做替死鬼的,他们乐意至极。
“是,我与岳槐。”
“岳槐死了。”
她不禁皱起眉头,岳槐?她又蓦地想起岑娘来。
一场浮华梦,落了空。
但又转念一想,叶亭贞现下只是对景安用了刑,虽然伤的厉害,但总不伤及性命。
这说明,叶亭贞并不想要他的命。
但叶亭贞何故如此待他?
“行,回家再说。”
景安心里莫名温暖起来,回家么?
叶亭贞只许景安步行回连云坊,一路上寥寥几个人,沈荠更是与他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才捱回了坊内,只觉整个人麻木的厉害。
沈荠让景安趴在榻上,自己烧了一盆炭火在房里暖着。
“哎,你趴着,别动。”
她见景安伤的厉害,嘴唇泛白起了皮,只想出门寻林秀山来。
“沈荠,别去。我现在的样子不好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沈荠知道景安执拗脾气一上来就劝不住,索性也不出门了,站他榻前,“那你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