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马甲掉了(66)
桃花前些日子正的正盛,这时有些开败了,开始长出绿叶来。
旋落的桃花随风一阵阵地吹落在院中,踩得一地湿红。
“沈姑娘,我这心里还是闷的慌。”
大抵是娘亲都心系儿子,俗话说母子连心,这么预感想来也不是毫无原由的。
这心一直扑通扑通没有着落,连水也被搁置一旁。
沈荠不知道该如何慰藉,按理说考试拼的都是肚里的墨水,不会生出旁的事端来,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她又说些好听的话来哄张婶,不给张婶胡思乱想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景安如何,若是策论,他能否全部答出?
正这么想着,门忽然被猛烈的拍响,“开门,快开门!”
一阵动静,敲门声震耳欲聋。
沈荠与张婶对视一眼,不安情绪愈发强烈,“我先去开门。”
她一路小跑过去,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吱呀”一声打开门栓。
沈荠只恨一生都忘不了这个场景。
*
梨花纷白如雪,遗落一地的霜华。才落过雨,沾湿在鞋底,一路蜿蜒到了连云坊那条路。
耳边是不绝如缕的哭噎声,隔壁抑制不住的嚎啕在沈荠耳际响过,她渐渐觉得自己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风声和鸟鸣声。
脑海中有一道弦在紧绷,忽然支撑不住,铮然一声断裂。
她忽然觉得好想大哭一场。
隔壁张家没了儿子。
陈应清死了。
她只看到一副担架上面血肉模糊的人。
景安长身玉立,一身青衫站于院中,他疲惫的捏捏眉心,整个人颓然而又死寂。
沈荠盯着他的背影,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坠,汇聚在小巧精致的下颌处而后沾湿衣襟。
“景安。”
“嗯。”
他转过身,一道倩影就扑入他怀中,力道之大让他险些站立不稳。
微风轻轻吹起沈荠的裙摆,与他的衣袍下摆紧紧贴在一处。
她在无声的啜泣。
景安感受到胸腔振鸣,春衫轻薄,也能感受到沈荠泪意滚烫,将他的胸膛狠狠灼伤。
只想把她紧紧搂在怀中,外面的风雨算什么。如果她愿意,可以一直躲他怀中。
此时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他张开臂膀将沈荠结结实实抱在怀中,那双舞文弄墨的手正紧紧环在她的脊背处。
陈应清的死给沈荠带来不可磨灭的印象,他即使再古板,再严肃,拿张婶的话来说,也算沈荠的半个青梅竹马。
何况,正前途一片大好,刚刚完成人生一大壮举,就这么逝去,难免可惜。
天空如雨洗过的蓝,日光照在屋檐上投射出一大片影。
岑娘听着隔壁动静,躲在房中不肯出来,此时院中寂寥,只余二人。
“哭好了么?”
她实在哭的太久,将以往的过去的通通发泄出来,她惊惶的心里生出那么点不安来,濡湿了景安胸膛一大片布料。
“到底怎么回事?”
她一双杏眼哭的红肿,看着他胸前一片深色,这才发现刚才竟然抓着景安怀里不放,忙后退了两步,胡乱背过身去擦擦眼泪。
景安递了块帕子给他,眼底波涛汹涌如海潮般的情绪染红眼尾。
听着隔壁的动静,他沉声道,“我也不知道郑辽平怎么就盯上了他。”
郑辽平?
沈荠眉心一皱,怎么和郑宣致那里扯上了关系?
“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今天下午考完策论,我便出来了。人太多,根本没有注意到陈应清在哪,拐到巷子里就听到有人说把人打死了。”
景安摇摇头,他一心只在今日所考科目上,根本无瑕顾及其他。
“郑辽平又是什么意思?”
沈荠不解。
“巷口停了个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是他。”
情却晚(一)
梨花纷乱,坠落成泥。
沈荠抬手接住了自门前梨树上飘落的那片花瓣,看着它掉落在手心处,而后又随风而逝。她看了眼隔壁的墙,从昨日起除了哭泣声便是一片沉寂。
陈应清死的不明不白,唯一知道的只是和郑辽平有些关系,但具体渊源景安与她都参不透。
陈应清只不过是籍籍无名的考生而已,怎么就被人记恨了?
她不敢想在见到如此惨状下,昨日是怎么从张家捱到连云坊的,手心处竟然微微发颤。
“张婶,节哀顺变。”
沈荠哑了嗓音,看着张婶仍呆坐在自家屋檐下,地上正放着一副担架,还有白布覆在上面。
她眼眶一阵发酸,换了一身白衣。
院中桃花似有所感,一夜之间颓败,地上飘落一层干瘪枯萎的残红。
沈荠看了一眼锅灶,还是冷的,没有生火的痕迹。
张婶双眼发滞,一夜之间竟是老了十岁模样,脸上皱纹沟壑更多,一缕白发垂落在耳畔,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虚空,周遭一片沉寂。
今天早上也有听到消息的街坊赶来慰藉,都知道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张婶好不容易将孩子拉扯大,陈应清一路废寝忘食读书,后来又在私塾有了一席之地。
眼看就要求取功名,步入青云。
谁知飞来横祸……
人人都叹息生不逢时,想着早点将陈应清入土为安,劝张婶看开点,几家一起操办丧事。
但是她一听“丧事”二字突然就发了狂,将来院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此时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沈荠,“应清……还没有从私塾回来么?”
张婶声音发涩,好像一块未经打磨的砂纸,嘶哑至极。
沈荠不忍再看地上覆着的一片白,她觉得周遭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