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陈梦目光中诡异地闪烁剎那，“是吗，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如果真的能‘注意’成功，来自未来的窦理还会经历那些事吗？

莫名的，窦理心中升起一阵慌乱，她下意识再度调动所有记忆中的细节剖析，皱着眉再度劝诫：“不，你们不能与人类起冲突。”

“人类……”陈梦微微叹声，窦理突然听出了几分苍老，“人类和仿生人，有区别吗？”

“谁有能定义人类是怎样，仿生人是怎样？”她静静述说，像一个暮年老人讲述自己的，“五百年前，我创造了制造仿生人技术……”

“这是我这辈子最骄傲也最后悔的事情。”

五百年前，不过联邦成立不到两百年，智械AI技术高度发展的同时，人类需求的生物技术也在同步研发，但伦理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这个时候，陈梦用人造子宫和基因编辑技术在灰色地带游走，顶着无数风波创立了仿生人集团。

“诚然，在人类的要求下，也是为了实验便捷性，我给仿生人编辑入了速生速长相关基因，也在后来的伦理法条下给每个仿生人加入编码基因。”

每个仿生人出生都会自带编码，这是基因决定的，研究员靠调控这个基因组给不同次序用处的仿生人编号。

没有伦理道德压力，又与人类基因几乎完全相同，所有的指标、器官、甚至是情绪与学习能力……都与人类一模一样。

在如此优秀的实验品堆积下，生物医疗也因此蓬勃发展。

陈梦淡淡地、平静地，将绵延百年的仿生人历史带过。

“……你不是仿生人？”窦理终于反应过来，这位仿生人们敬仰的陈董，竟然是第一位用仿生人实验的残酷人类研究员。

陈梦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这里是对我的惩罚。”

她接受这一切，被困在血肉之中、清醒地接受污染侵蚀几百年。

陈梦在意识到仿生人和人类没有区别时已经很晚了，靠仿生人实验突破的基因锁让她的寿命长达五百年，作为创梦集团董事长的她无论从资格还是第一创造者而言，都值得拥有这么长的寿命。

人类踩在仿生人尸体上完善人造子宫技术，从孕育中心出生的人类没有编码，可也依然靠AI随机取名。被分为阶层的人类社会需求稳定的人口，人类本身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生育欲望，特别是低阶级民众，在诡异世界和高压社会的双重压迫下更不愿意繁衍后代。

当时还在的零壹自然而然接管了控制人口的任务，孕育中心与其说是陈梦所创造，不如说是在零壹的‘指引’下，必然获得的成就。

陈梦：“确实太晚，也太天真。”

被零壹一路保驾护航的陈梦只顾着实验，那些法条法规也不需要她去周旋，一切交给零壹就好了。

为人类发展指引道路的AI拥有比所有人类大脑都要强悍的算力，它能‘预言’。

在陈梦从梦中醒来之时，仿生人不过刚刚聚集起反抗的力量，就被零壹像扔垃圾一样连同整个集团困在诡异世界。

手上沾满无数血腥的陈梦堕落为污染本身，延绵附着整个工厂。

她就是怪物，一个彻彻底底被规则束缚的怪物，只不过在规则限定下，陈梦确实能为仿生人提供便利和生存的希望。

“……您看起来并不符合完全化的怪物。”窦理提出质疑。

她见过真正的怪物，也曾与他们交流。麦克浑浑噩噩，在诡异世界生活的时间比陈梦长一倍，也没有如此大的变化。

陈梦扯出一抹苦笑：“变成怪物还能保持自我的理智，才是最大的惩罚。”

她清醒地感知着工厂一切，清醒地为仿生人指定生存路线，清醒地为自己之前所有行为赎罪……

也在清醒地衰老。

九十年前她还能提起劲与窦理尔虞我诈，现在只剩满心的疲惫。

陈梦能感知到时间流逝，数百年被困锁原地的自由意识会变得疲惫，也无比自知自己这副身体与意识撑不太久了。

APP每个结算点向她索取评分让她茍活，但属于活生生人类的寿命无法重返年轻。

拥有自我意识和全部记忆的陈梦是幸运又可悲的，她找到让仿生人在诡异世界生存的路径、也找到离开诡异世界方法的一丝线索。

可是，命运仿佛就是玩笑。

在所有希望好不容易萌发之时，陈梦自己却快要死了。

陈梦：“我需要一个继承人。”

她突然朝窦理笑了笑：“您愿意帮他受洗吗？”

窦理微微皱眉，受洗在仿生人工厂中的含义是提供污染源，陈梦的意思……她有隐隐约约猜测：“你想做什么？”

“一个实验。”陈梦自始自终没有忘记研究员的身份，这是她骨子里的傲气，“我想试试，被神明受洗过的孩童，是否能创造奇迹。”

窦理：“……我不是神明。”

她再次否认，这次的否定却没之前那么坚定了。

陈梦莞尔：“那请您随便送句祝福吧，就当他是个普通孩子，让他能在这残酷的世界能好好活下去。”

这个要求窦理无法再拒绝了，她看向被血肉散开后，被血肉触手抚摸的培养罐，里面漂浮着的婴儿还在闭着眼沉睡。

窦理看着他，视线又难免转向陈梦：“他是仿生人？”

“算是。”陈梦纠正窦理的说法，“他也是人类。”

“仿生人和人类没有区别。”陈梦再次强调，“我还去除了受精卵里的编码基因。”

“他没有自主生成编码，所以我给他去了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