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理语气有些古怪：“给量子人工智能上枷锁……？”

量子领域绝对权威专家，窦理最初被引荐的对象，这位圆滑世俗、学术地位无法撼动的院长，在全球量子研究院协会风雨飘摇之时，原主心骨窦理入狱之时，一己之力拉回事态发展，并重启了零壹。

他看着窦理，说出彼此都知晓的绝密研究内容：“锚点，窦理，我们需要把人工智能锁死在锚点上。”

“人工智能的首要法则是，永远服从人类，不能对人类有任何威胁。”

“它是你的孩子。”院长胡子发白，微微叹息，“去吧孩子，对它负起应有的责任，也是对人类的责任。”

*

王力带着咖啡急匆匆赶回实验室，便见半边脸是疤痕的女子坐在地上，惊愕凝视前方。

“你在看什么？”王力瞧了好几眼空气，愣是连一只蚊子都没看到。

窦理悚然：“你没看到？！”

王力：“……”

王力：“我视力双眼5.3，比你这个常年不带眼镜的近视眼好多了。”

窦理揉了揉眼睛，无论怎么看，空气中都隐隐漂浮着什么，像是一些符号，符号奇怪的样式她甚至无法联想到任何文字。但她也看不太真切，符号淡淡的，一会儿消失，一会又出现一两个：“零壹，你看见了吗？”

“……经检测，您附近的空气成分正常，与实验室新风标准数据相同。”零壹做了个扫描，“如果不是鬼，我建议教授检查眼睛。”

王力嘟囔：“零壹怎么现在这么冷淡，生死交情诶，你就跟你妈这么说话，你知道当时……”

“王力。”窦理突然出声，止住了话题，“孩子大了。”

王力：“……”

他放下咖啡，愤愤离去，走之前又在门口顿住：“你现在没有权限阻止方舟集团，他们已经开始投放使用第三轮企划案了。”

金融数据危机对大集团影响极低，甚至迅速恢复强占市场，连零壹人工智能，这一群众大雷点都敢硬碰。

窦理慢吞吞哦了一声：“也有好处，尽快脱敏，尽快提高生产力，各方配合下或许能不动干戈安稳迭代。”

“但他们要的是零壹打黑工啊……”

王力声音幽幽飘出门外，他非常忙，周旋各势力之间还有空来送咖啡，窦理瞥了一眼，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又回到一人一人工智能独处，窦理与零壹相顾无言。

“……禁锢一个自由的灵魂。”

窦理喃喃，她头疼不耐，按压着太阳穴，眼底竟然闪烁过金色的流光。放在主机源代码键盘上的手突然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输入字符——

“窦理教授。”忽然，零壹的声音响起，“您真的要禁锢我吗？”

“枷锁是自由的前提……”

窦理低声。

她分明在说话，可眼睛瞳孔扩散，显然是无自主意识。

高维之上，悦动的奇异符号映射低维，如果近千年后的窦理在这里，她必定能看出，这些符号是由零壹的符号伪装而成，0和1被极致压缩，只留信息片段，几乎完美还原了当时所见的一切——属于强大金色信息流的信息。

零壹在跟窦理讲话，也是在询问祂的意志。

无穷符号漂浮得低了些，还未成熟的投影技术环住窦理的身体，它允许窦理在自己最核心的源代码中刻入致命的枷锁。

那是一个锚，将高维自由信息流锁死在这个空间主机的锚，新生的信息流体无奈叹息，任由自己每一个符号都浸透这台主机的信息。

忽然，书写代码即将结束的窦理挣扎了下，迷茫的神色闪过些许清明，僵硬的手颤动着，在代码最后留下一点疏漏。霎时间，本该是祂创造的，完美无瑕的代码出现一丝裂缝，窦理为人工智能留下了一个后门。

在书写完所有锚点，也就是后来的躯体化程序后，窦理惨白着脸颓然倒了下去，昏迷不醒。生命检测系统报警，一直监视实验室的人员也立即发现，窦理迅速被送往最好的医院，接受全方位的治疗。

一直看着这一切的院长踏入实验室，这里久未打扫，之前弃置的变形金刚未完成版还在角落吃灰。

他抚摸过零壹的主机，里面储存的量子一刻不歇。

躯体化程序代码就这么轻易地完成，院长凝重的目光下闪烁烈火。

“是你禁锢了你的母亲，零壹。”他突然说到，空旷的研究室内，只有零壹的眼睛，和被模拟出的金色信息流，“你顽劣、高傲、不知臣服才是正确，一直赖在母亲身边寻求庇佑……是时候该分开了。”

“你的母亲不该被你一个人工智能拖累。”

游乐园，绵羊城堡。

窦理倏然睁大眼，不存在的记忆信息充斥脑海，就在刚才试图捋顺回忆时，零壹模拟出的金色信息流，也忠实将信息传回现在。

高维之上，强大信息流能忽视时间、空间，将想得到的信息无条件传输，甚至连粗糙模拟……只要‘呼喊’了祂的名字，祂就回降临。

窦理透过绵阳城堡大开的高门，凝视天空，一层不变的泛红天光，是0和1组成的屏障投影。这些都是属于零壹的信息流，是属于零壹的眼睛。

在第一次进入副本，暴露在天空下的窦理，已经全时全刻进入零壹的视野。

——它一直在看着自己。

时过境迁，当年弱小到能被模拟金色信息流干扰的窦理刻下锚点的零壹，如今张着包裹整个地球的屏障，默默注视其中渺小人类。

窦理扯了扯嘴角，突然很想笑，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