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理终于安静下来，同意她按两人份分配营养剂。

她不知道霍尔斯在无尽孤寂中能撑多久，那灰绿色信息流在疯狂与沉默中反复交替，许久都没有崩溃选择死亡的迹象。

因为寄生，这老头的信息流已经跟现实世界金色规则挂钩，一旦放出去祸害无穷。窦理完全没有对永生的追求，不敢保证在未来某一天会在对峙中落入下风，让霍尔斯获得规则权柄。

但这个小世界就不同了，就算窦理意识消融，也能让霍尔斯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只是……窦理很无奈，她没有想到寒磬会跟着进来。

小世界突然多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无端增加了一份牵挂。

两人就在这小空间里相依为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婴儿身体抽条，从少女步入成年。

寒磬面容没有多少变化，她这个层级基因锁早已经解除，作为一等公民有长达500年寿命。

“今天玩什么牌？”

她们用寒磬随身空间里的杂物制作了好几套游戏道具，寒磬大大咧咧甩过身上破旧布条，从道具堆里拿出一套320张卡牌组成的牌组：“八十八番四阶升级斗地主？”

窦理点头，随手拿过一半牌组花式洗牌。

忽然，她手上动作一顿，飞在空中的纸牌瞬间乱做一团，七零八落掉在地上。

寒磬挑眉：“怎么？”

“霍尔斯死了。”

窦理站起身，看向方形空间一角。

灰色信息流在十年前就已经缩在那里一动不动，或许是想从角落寻找方法离开，或许是已经真的疯了，所谓永生追求在永痕孤寂前不值一提。

窦理抿唇，从发现自己打开潘多拉盒子后，她就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智慧生命会因为‘无聊’而做出任何事。

漫长无尽的生命只会渐渐剥夺道德与底线，去寻求更刺激的事物。

“哦，霍尔斯死了。”

寒磬撑着脸，她们一直没讨论过一件事，就算坦诚相待共同生活十八年，双方和谐相处的外表下，依旧是戒备与顾忌——

她们都不怕对方也因为寂寞，选择不顾一切离开小世界。

“那么！”寒磬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我还能解开屏障，你能解开规则？”

窦理缓缓点头，给出肯定答案。

金色信息符号流动，小世界与现实通道开启。寒磬拖着长长的头发，踩在柔软草坪之上。

她环顾四周，离开十八年，现实已经大变，蓝天白云下方是大片绿茵草地，整个德利安大学布局变化，在更大土地上分院建设，扩展出大量自然生态空间。

“还真不赖。”

寒磬笑着转头看向身后，随即神色僵硬，慌乱地去拉扯透明人影。

她的手穿过信息态投影，撞上窦理释然的笑容。

“替我跟老朋友们说再见。”她抬起手，拂过寒磬脸颊晶莹水痕，“……别哭啊，我不是从过去闯入现在的野神吗。”

寒磬脸绷着，还是那样不可一世的女强人神态，如果忽略止不住花花淌水的眼角。

“哎……这么说吧，我本来早就该死了。”窦理笑着摇头，“解决完以前心软造成的烂摊子，也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轨。”

寒磬潇洒擦过眼睛，哑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不愧是寒鸦的继承人，这么快甩开情绪，用行动回馈悲伤。

窦理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她想了想，思绪里闪过不少人。

此时她才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时代竟然也有这么多朋友。

“……其他人算了。”她不想让玉芝她们再伤心一次，但那个人还是要有交代，“辰昼吧。”

“请你帮我跟辰昼道歉，之前欠他的度假蜜月食言，我很对不起。”

寒·只听闻辰昼那版新世界事迹·完全不知道两人结婚·磬：“？”

“我会完整转述。”寒磬心脏强大，又立即接受这荒唐遗言，“不过，窦理……”

她深吸一口气：“不只是辰昼，我也希望你能作为人类，好好活一世。”

窦理微愣，脑内忽然闪烁过一个片段——

诡异迷宫之中，小小预言家向神明做出交易：“我要我你一中的窦理作为真真正正的人类，活着在这个世界！”

那场交易没有完全成功，被拉回意识的窦理已经将‘生’还给玉芝。

但是、但是……如果有这么多人坚持，或许，自己真的该尝试一下？

金色信息流逐渐融入规则，她内视自身，从万千规则逻辑中，与祂对视。

“你想离开。”祂对她说，“是的，我想离开。”

人类情感与规则无情对峙，疯狂撕扯掉所有金色。

“啊——！”

惨叫，痛苦，每一个符号都要剔除与规则的联系。

又冷又疼，意识也在撕扯中死亡与新生交替。

终于，第一个无色的信息符号虚弱飘落，无力得即将消失。

放弃吗？

这么痛了也才剥离出这么一点，而这一点点真正的自我也撑不了多久……

“姐姐真是厉害，简直无所不能，我想要帮助姐姐，哪怕一次。”

“我要让我记忆里的窦理真真正正活在这个世界！”

“官方就是血汗工厂，我劝你深思。”

“它选择了我。”寒乾抬起头，“身份卡我来撑。”

“不只是辰昼，我也希望你能作为人类，好好活一世。”

……

“我喜欢你，爱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她猛地睁开眼，无色信息符号已经剥离出十几个，组成一小串自循环信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