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坠黎明(147)
他爱人也是文学院的讲师。
季庚礼说,“劳烦教授代我向韩老师问好。”
霍教授笑着点头说好,转身去关门,门内的场景还清晰可见。
办公桌、储物柜这些物件的摆放一应还和从前一样,靠窗的办公桌是季庚礼从前坐过的位置,现在上面摆了很多文件,还有几盆葱苒的绿植。
晚暮的夕阳透过百叶窗落进来,有几分岁月的陈旧感。
若是凝眸细看,可能还会看见当年那个一身柔软白色的翩翩贵公子在伏案备课,偶尔拿着钢笔写写画画,又或者是蹙眉深思。
门被关上,再看不见,但也已经足够了。
两人同霍教授道别,漫步在林荫大道,季庚礼拉着池晚黎的手,放进他的大衣口袋。
走在这片属于两人共同的记忆里。
从现在回溯,从过去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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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晚黎在腊月二十七这天返回南城。
去宠物店将酱酱接回来,又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便驾车返回老家。
小镇沿街的人家已经很有年味,家家院子里基本都停着外地车牌的汽车,平日里在外奔波忙碌的游子都返回了老家,帮着家里的老人做一些小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团圆的喜悦。
乡村公路窄,偶尔和对面会车,池晚黎便会降下车窗减速等待,有时候旁边的人便会跟她打招呼。
她会笑着用方言说一声嬢嬢好。
看着对面妇人淳朴的笑容,让她会感觉,这几天港城之行好像误入了繁华场,此时此刻落在故乡的土地上,有种踩实了踏实感。
回到家,老太太正带着饭饭在院子里晒太阳,那样一把灰色的藤椅,摇摇晃晃。
与其他人家的热闹是完全不同的宁静。
她车的引擎声吸引了饭饭,它站起来,兴奋的前后走动,摇着尾巴迎接着车,老太太跟着站起来身来,视线虚虚落在车的来处。
“这一路上辛苦了吧?我饭都做好了,等你回来吃。”
池晚黎弯腰从后座抱出猫包,“ 没事,我路上在服务区吃了泡面的奶奶。”
将酱酱放出来,看他撒欢和饭饭去玩,她走过去,扶了扶老太太的胳膊,往堂屋里走,“谢谢奶奶,走吧咱吃饭去。”
饭桌上,老太太一个劲儿给池晚黎夹菜,“多吃点,眼睛看不见了,奶奶最遗憾,不能看看我孙女,今天是胖了还是瘦了,这一年在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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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说这话,语气是那种很稀松平常的,甚至隐约有点笑意。
但池晚黎咀嚼的动作蓦地一停,她仔细看着面前的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比上次又多了些,头发也更花白,好像这段时间,一下子老了很多。
“奶奶......”眼睛有些发酸,鼻头有些涩然的痒意。
老太太将手里的筷子放下,视线不知道聚焦在哪,“我这段时间啊,经常梦见你爷爷,还有你爸,他们都说想我了。”
“我想,不行啊,我们米米还只有一个人在,我这瞎眼老太婆对米米好歹是个念想,我呀,不想看见他们。”
酱酱和饭饭在院子里玩耍的声音传来,一会一声旺旺,一会一声喵呜。
也有隔壁嬢嬢扬着声音叫她老伴,去菜地里给她摘点葱来。
每一帧都是最朴素的烟火人间。
池晚黎眼泪一行一行地流下来,她抬手擦,但装眼泪的开关像是失灵了,怎么擦也一直流。
隔了很久,老太太说:
“米米,你......是不是还在为季庚礼走不出去?你......再看看别人吧?别把自己陷进去。”
“奶奶,我准备和你说的,我们和好了。”
那晚池晚黎挤着和老太太睡了一晚,将在瓷都以及最近的那些事都一一讲给了她听。
最后,她像小时候一样抱紧了老太太,说的话十足十的认真,又有些勉强隐藏的恐惧,她说:
“奶奶,谁都不能代替你在米米生命的位置,你要一直陪着我,看我结婚,看我生子,看我事业有成,好不好?”
“以后你要带着重孙子,说他妈妈小时候的趣事,教他好的品德,又或者,带着他去田野里走一走,告诉他人生的道理。”
“奶奶,有你在,米米的人生才是圆满的。”
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回应她的,是手背上一次次的抚摸。
那双手,上面有老茧,也因为衰老而皮包骨,有些砺人。
但池晚黎,将人抱得更紧。
在老家总是要起的早些,第二天池晚黎起来,老太太已经煮好了早饭。
池晚黎穿着一身棉服,端着一碗洋芋面条在堂屋吃,下筷子之前,拍了照给季庚礼。
那边回复很快:“你做的?我还没有尝过你的手艺。”
“奶奶做的。”
“你吃了吗?”
一张照片,三明治和牛奶。
“和你比起来,我的很没有烟火气。”
颇有几分假装遗憾的意思。
池晚黎噗嗤一声笑出来,“昨晚和奶奶说起你,奶奶说,等你下次过来还要给你做好吃的。”
想是上次季庚礼过来时,老太太拿不准两人的关系,表现的比价冷淡,在这有些愧疚。
“奶奶什么时候得闲,我过来。”
她呲溜一口面条,勾着脖子单手打字回消息:“这次回来,总感觉奶奶老了好多。哎,季教授,岁月可真无情。”
回复她的,是酱酱的表情包,配文抱紧你。
两人和好以后,池晚黎经常使用的酱酱的表情包,也会被他挑出来使用。
她回复一个微信自带的小绿人抱抱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