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5)
正在踌躇,忽见疯姑裙角飞扬,踉跄奔来,满脸是急切的神色。
狄青伸出剑炳,正要阻挡。
疯姑却停在棠梨面前,一时安静下来。
只是,一眼不错的,盯着棠梨的眼角看。
棠梨眼尾下,有一星点疤痕,淡淡一点红,犹如泪痣。
她也是今早要来县衙,细细照镜梳妆时,才看到那极浅极淡的星点伤痕,好奇原身的记忆里,似乎并无这道疤痕的来历。
只是,原身不喜这个伤疤,常用水粉遮掩。
棠梨无所谓,一点小伤而已。
见疯姑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伤口,棠梨心里一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动作,过去也发生过一般。
“还疼吗?”
疯姑眼光灼灼的看着棠梨,仿佛她曾经目睹过,她因伤口而疼的样子。
棠梨摇了摇头。
为什么原身记忆里,没有疯姑,也没有这道伤口?
她困惑得看着疯姑,还是狄青在一旁提醒道,“魏姑娘,不能再耽搁了,大人该等急了。”
棠梨才木然地往前走,堪堪一步路,她疼得龇牙咧嘴。
疯姑忽然停在她面前,半躬着背,示意棠梨趴在她背上。
棠梨迟疑了一下,还是乖顺的伏在她背上,任由她身手麻利地背着自己。
这一幕,让棠梨生出恍惚感。
进入正厅后,狄青早已备好了软椅。
棠梨眉头微皱,僵硬地坐在软椅上,身下每寸肌肤都在灼痛着,却只能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地忍着。
见疯姑背着她进来,盛从周表情微滞。
片刻之后,他接过狄青递上来的状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道,“案犯李明堂,魏棠梨状告你,滥用刑罚,逼供认罪,屈打成招,这桩桩件件,你可认罪?”
李明堂血迹染满罗衫,因着痛苦,扭曲着身体,屈膝跪伏向前,嘶哑声音绞尽全部力气,却依然低弱如蚊蚋。
“大人,卑职认罪,卑职再也不敢了!”
他额头磕在石板上,试图以求饶,换取一线生机。
一旁的李民洲,气息奄奄,趴伏在地上,已经无力讨饶。
盛从周扫视了一眼堂下,语气威严道,“今日,本官公开审理,就是为了平阴县的百姓主持公道,你们能有冤申冤,有苦诉苦,不必畏惧!”
魏棠梨开了一个头,人群里便走出一个男人,控诉县令草菅人命,自己弟弟死在监狱里,家人收敛尸体,发现满身伤痕。
文书在卷宗上记下一笔,盛从周承诺必会给他家人交待,那人退下后,人群见状,争相告状。
棠梨一圈听下来,皆是男子或妇人,状告家中父兄弟夫,被这县令官差盘剥,被狱中恶霸殴打,被勒索榨取钱财。
无一人提及,家中女子,遭受过欺辱。
甚至堂下有些妇人,看她的目光或嫌弃,或同情,或不解。
她们的眼神里,透露出困惑,不明白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为何在公堂上抛t头露面,还公然谈论自己遭受酷刑。
棠梨后背已经沁湿,却挺直了脊背。
两刻钟之后,她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狄青见人群七嘴八舌呈供,便走到盛从周身侧,耳语了一声。
盛从周扫了一眼魏棠梨,似乎在打量她能否坚持下去,棠梨回头直视着他,盛从周挪开视线,低头沉吟一会,半响才道,“叫魏姑娘再等一下!”
狄青不解,却也习惯听从。
他向棠梨传达大人指令时,眼见豆大汗珠,顺着棠梨额头向下滑,心里更是添了几分惭愧。
棠梨意识已经有些溃散,却依然坚持着。
她总觉得今日这盛大人,似乎从升堂开始,就一直在等待什么。
面上虽是威严,听着堂中诉讼,眼光却时不时扫向堂外。
这个案子,难道还有什么转折?
果然,又一刻钟后,堂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聚集成一团的百姓,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
一队身着军服铠甲,威风凛凛的骑兵赶来,为首的中年男人,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踏进厅内,满脸皆是倨傲之色。
“东关卫所卫镇抚纪纲,见过盛大人。”
这卫镇抚纪大人,宽肩阔背,身形如熊罴,浓眉大眼上,是一张张黑黢黢,风尘蓬勃的脸庞。目光凌厉威严,有武将的粗旷之气,却少了一些沉稳威压。
他斜斜打量了一眼盛从周,淡淡道,“盛大人,下官久不回京,不知太子殿下,近来可好?微臣上次离开时,太子不过束发之年,却已有当年圣上风范啊!”
棠梨总觉得,这位卫镇抚纪大人,颇有以太子之势压人的感觉,直觉他是太子的什么亲戚。
她不由望向盛从周,却见他眉眼萧散,姿态松落,见到同僚,并不起身相迎,反而略带挖苦道,“纪镇抚,见了本官,不问天子先问太子,不知是镇抚存有异心,还是太子存有异心?”
果然,粗鄙武将在权臣面前,卖弄心眼子,只有被碾压的份。
这纪镇抚瞪着黑红的脸,却拿盛从周无法。
正无处发泄戾气,那县令李明堂,见了他却如见救星一般,爬到他脚下呼救。
纪镇抚也不客气,一脚踢开李明堂,如同踢走一块破布。
盛从周双眸微阖,似乎不意外这个结局。
“盛千户,本官在外戍守多年,不比盛千户,日日在圣上面前转,深得圣上喜爱。不过,本官虽是粗人,也知道在圣上面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料想盛千户也是如此!恶意揣测太子这样的话,盛大人务必请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