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58)
“大人,这是应下了?”棠梨喜上眉梢。
她解决了一桩心事,心弦一松,困意便浮了出来。
棠梨强撑着让自己打起精神。
“大人,接着要审问谁?”
“钱义吧!”
棠梨没有多问,二人心知肚明,审问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夜县衙大牢里,押解的犯人,人来人往,来回不断,很适合有些人浑水摸鱼。
审讯持续到寅时末刻,方才结束。
该审问的不该审问的,全都盘问了一遍。
刘福刘根苗父子,隐瞒手部感染毒液,只是为了给下毒之人打掩护,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谁是凶手。
刘勤将番木鳖的粉末,混入灰白色的龙涎香粉末中,借助熏香释放毒气。而他此举是为了报复郭县令。他想得很简单,郭县令是负责进献的官吏,若是龙涎蜡出了问题,他必然当其冲要被问责。而虫白蜡制作成的宫蜡,可持续燃烧十二小时,燃烧充分洁净,既不用剪烛芯,也不会流蜡油,换言之,很难留下具体证据。
况且,若真是查到自己头上,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以骷髅之躯,换郭县令的仕途,他也死而无憾了。他顺带还能抖搂出点天灯一事,不让孙日出等人白死,还要拉着郭县令陪葬......
等到赵大、钱义、孙民、刘光民,赵三金、钱雄飞、赵四五和钱来等人,全都在班房里走一圈后,棠梨已经有些困得遭不住了。
“大人,得手了吗?”
听到鸡鸣时,棠梨打了个哈欠。
盛从周点了点头。
“阿梨辛苦了,先去县衙内室休息一会!只等着恭候太子大驾了!”
棠梨听懂了盛大人的意思,也不推辞,由仆从引路,去内室休息。
她酣睡了约莫两个时辰,就听到轻叩门扉的声音。
“魏执笔?”是季风。
棠梨应了一声,他在门外道,“太子的车马到达益州了,大人让我告诉执笔,一切顺利!”
棠梨瞬间心思清明。
她匆忙起身梳洗,对着铜镜打理妆发,眼角分明还有乌青,略显缺眠疲惫,可穿上锦衣卫飞鱼服,上身青织金妆花飞鱼绢,下身赤红打马面褶,腰间胭脂火照红妆海棠琉璃鸾带束腰,勾出玲珑身段,点缀英姿飒爽,便不显半分萎靡和疲态。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骄阳喷火。
眉山县衙外,一众官员和地方豪绅大族,皆排列齐整,站在太阳地里,恭候太子的銮驾。
盛从周将为太子接风洗尘的地方,定在了眉山县衙,便是益州府的官员们,也都齐聚在这里,声势浩大而浓重。
巨大的热影,要将人融化了,这些平日锦衣玉食,骄奢淫逸的地方贵族们,不曾吃过这种苦。可若是叫他们去大厅内等着,他们必然不依,须得这样才能显出,他们对太子殿下的崇敬之情。
阳光普照,万物静默。
日色微移时,太子的车马到了。这是太子第一次出京。
虽然益州一众官员,皆知太子此行是查案,甚至会查办一批办事不力的官员,可未来天子的首次出京之地是益州,来干什么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当地官员豪族莫名有种‘躬逢其盛,何其有幸,与有荣焉’之感。
太子朱盛,穿着一袭玄青色龙袍,绣着金丝滚边的四爪蛟龙,腰间束着汗白玉祥云宽边锦带,乌黑头发高束着鎏金发冠,白炽的火焰下,恰如千斛银珠闪烁,万斛金粒流溢,一时倒显得那张脸,有些面目模糊了。
朱盛的面相,其实有些偏端正温和的,不似圣上年轻时,龙睛凤颈、容貌雄毅,也不若李贵妃那般明艳瑰丽。是而,背手而立,一身金光耀眼时,倒是也堪堪撑起了装束,很有亲和感。
“怎么没有看到左都御史苏大人?”
棠梨站在盛大人身侧,见与太子同行的苏拱之,并没有现身,有些好奇的问盛大人。
立于百官前面,盛从周却好整以暇的打量她一眼,声带玩味道,“苏大人身娇体弱,自然不耐舟车劳顿之苦。”
棠梨“哦”了一声,没有听出盛大人语带讥诮。
周围一片嘈杂,一行人‘参见太子殿下’之声,响遏行云,回声阵阵,在浩大天地绵延不绝,仿若真的在迎接盛事。
太子记得此行目的,温蔼的笑意里,夹杂着一抹意味深长,倒显得老成持重。
实际上,他心中十分不安。
接受拜会前,他在益州稍作休息,整理仪容。
盛指挥使派随身侍卫,侯在益州城门外,只等他的鹤驾一入城,就躬身禀告说,他们指挥使大人,已经查明了案情真相,今日在眉山县衙为太子接风,顺带当着益州百官面前,当场揭晓凶手,给益州境内百姓一个交待。
他当时坐在马车里,捏了捏手中的白瓷瓶,打发走那侍卫后,忍不住打开t了瓶子。
这是他的暗卫,从刘贵学家中搜出后,刚快马加鞭送到他手上的。
自从平阴县纵火灭口,用得非亲信之人后,他就始终陷入被动之中。不断被外祖父和舅舅们盘问,为何要派纪镇抚杀人放火,便是外祖一家,如今也在背着他调查魏棠梨一家。
外祖父在查,盛从周在查,再不解决掉眼前麻烦,他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太子朱盛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看见那个分外显眼的明媚女子时,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恨意。
纪镇抚这个蠢货,连个小小女子都杀不掉,若非他心甘情愿,自尽在进京的囚车上以表忠心,他确实不知此人还有何用武之地?
人群立于两侧,太子端行于铺了几十丈的红氍毹上,心里却有一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