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160)
他刚说完话,微微示意,就从人群里,走出来两名医官,身着医冠医袍,背着鼓囊囊的医包,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只是,侍从官汪冕却大喝道,“太子金尊贵体,岂是尔等宵小能染指的?”
太子身后的亲卫,也拔刀相向。不许任何人逼近太子。
这种对峙的局面,让堂下的官员和豪绅们,面面相觑,噤不能言。
有盛从周提前安插的小吏,在人群里高声喊道,“太子殿下身体尊贵,还是检查一下才放心呀!若当真是在益州出事,我等难辞其咎!
便有些耳根子软的族老,也站出来道,“太子贵体无恙,我等益州百姓才能安心吶!
堂下有些人精,见代表天子旨意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当众发难太子,而不是试图为其遮掩,难免误会这是天子的意思,生出大靖朝堂要生动荡的揣测。却也知行差踏错,万劫不复的道理,更加小心谨慎,明哲保身。
汪冕目光在堂下扫过,知此番难以自证,以眼神示意身后的李公公。
李公公见状,立马向前,嗓音尖细道,“如今太子身体抱恙,自有随行的御医诊治,就不劳诸位费心了!张御医,还不快点过来给太子诊断。”
张御医便三步作两步,跑来为太子请脉。他是太子带来的人,自然凡事都听太子的。
只是,他还未走到太子身前,盛从周已将绣春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盛大人,耽误了太子的病情,你能承担得起吗?”汪冕气红了眼,斗鸡一样埂着脖子质问。
盛从周却只以锋芒毕露的刀刃,轻轻擦拭着张太医的脸,冷声道,“本座只是提醒张太医,谋杀君上,是死罪!隐瞒不报或协同作案者,一律诛九族!”
张太医的身形,分明被这句t话折断了一般,握着太子的手,有些颤颤巍巍。
棠梨紧盯着那太医诊治,堂下数百只眼睛也是如此,皆屏息凝神,静待张太医的诊断。
“禀太子殿下...“张太医的颤音打着转,汪冕瞪了他一眼,暗含警告意味。
他只能结结巴巴道,“太子风邪入体,腠理张开,寒热不耐,才会...,才会...皮肤红肿,风团骤起...此乃...”
棠梨心道,这太医倒是有两把刷子的,她下此毒时,料定太子路上奔波疲累,经过中庭暴热的人群必然会出很多汗,进入正厅后又摆着这么多冰鉴,津液外泄,骤然冷激,才能最大限度将毒激出来。最重要的是,能确保太子身上的毒,在这间冰窖一样冷的大厅里,爆发出来。
“此乃...”
张太医心如擂鼓,那可是九族之罪啊,可他只能用尽气力道,“此乃寻常瘾疹之相...”
棠梨朗声打断道,“张太医确定吗?若是太子被奸人嫁祸,所中乃是被替换的毒药,那此毒若没有立刻服下解药,半个时辰内,皮肤会高热不断,溃烂而死!太医可敢确定?”
张太医慌忙跪下了,他方才凑近太子,就闻出了他是中毒之症,只是具体何毒,他还没有细细查验,因此哪敢作保,连连摇头道,“下官...下官...不敢确定啊!”
太子朱盛,听闻棠梨此言,也只觉一股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可身体表层的皮肤,却如烈焰灼烧一般,热痒难耐,他恨不得将皮肤全部抓烂。
“李公公,帮孤解衣去佩,孤要赤身袒腹,孤难受...”
他发出沉闷的呻吟,李公公和侍卫,架着他往内室去。
汪冕也有些忧疑,若此毒果真如这执笔所言,竟会要了太子的命,那不承认太子中毒,岂不是...
他心中焦灼不定,想到魏执笔方才提到,太子或许是奸人嫁祸,不由心思转念道,“既然张太医不确定,那盛大人再派医官诊治一番,务必要确保太子无虞啊!”
他心道,只要太子还活着,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至于太子为何中毒,那就依着那执笔所言,说是奸人嫁祸...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扫过魏棠梨和盛从周时,如吐着猩红信子的毒蛇,短短瞬息之间,他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本来,太子见魏家只剩一个孤女,她如今又依附着锦衣卫指挥使,已经打算放她一马,不曾想她不知死活,自寻死路。
那就只能早点,送她,不,是送他们上路了!
汪冕打定主意后,就不再抵抗医官为太子诊断。
盛从周神色淡淡,似乎对他态度变化,并不感到意外,示意两名医官跟进去。
而他带领着益州知府、汪冕,连同几个重要官员,侯在内室的门外。
棠梨身为女子,自然不能跟过去,不过,盛大人临走时,回望她一眼,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嘴角都带着抚慰对方的笑意。
若按照棠梨原先的计划,是打算让太子当众现行,一击即中。最好能画押认罪,无法抵赖那种。
而盛大人显然比她,更懂圣上的心思。
他告诉棠梨,天子多疑,如果他们今天设局,证明太子就是幕后之人,无论如何证据确凿,圣上都会怀疑,是否有人陷害太子,尤其是怀疑,就是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在故意构陷太子。
皆因当日先皇宠爱康王,先太子屡遭暗算,就算最后,先皇还是传位于先太子,可先太子也莫名病故,命运唏嘘。
是而,当今圣上,面对这个自己亲手带大,又是和宠妃所生的太子时,十分信任和保护。
若是,想让圣上相信,太子果然生有谋逆之心,不应该由锦衣卫拿着罪证呈在他面前,而应该由各方不相关的认证和物证,以及太子自己的表现,让圣上自己去做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