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230)
“他如今已年迈,我只盼着他能安度晚年...”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棠梨捅了捅他。
“大人,今日心情不好?”
“嗯”,他闷闷应着。
小指触手一样磨蹭着她的指端,她也伸长小指勾缠着。
“大人,是担心太子的事情吗?圣上打算如何处置太子?”
“太子被下入宗人府了,李家求圣上看在李贵妃,病体未愈的境况下,能够宽恕太子。清流一派则内部有纷争,有些觉得太子此举,断乎不能留,还有些担心圣上年迈,其他皇子尚且年幼,将来主幼国疑,社稷不稳...”
“大人今日面圣,观察着圣上的意思是?”
太子罪不容诛,但能不能活命,全看圣上能不能容下他,毕竟,他要谋害之人是当今圣上。
“圣上愤怒之余,仍有舐犊情深之意,我观圣上言辞,是拿太子当儿子看,而不是品行恶劣的储君看...”
那这就很危险了,棠梨暗自思忖,圣上如今的怒火是暂时的,与太子的情分却是积年累月攒下的,假以时日,圣上身体回转,难保不会轻拿轻放。
“大人,李贵妃如今如何?”
“李贵妃中毒之后,已有偏枯风痱之症,她自知容貌有损,不愿意见圣上,如今闭门不出。圣上迟迟不愿发落太子,也有李贵妃身体抱恙的缘故。”
盛从周说完后,见棠梨咬着唇,半响没有回应,揉了揉她的脸颊。
如水月色,在书房里流淌,也将他的心,润得柔软松散。
“阿梨”,他说,“后日,皇后会在宫中设宴,明日,徐公公会教你一些,宫中行礼的规矩,你大致能应付过去就行,不必太过紧张。”
青松拂檐,玉栏绕砌,空气里飘进来几缕植物的清香。
棠梨“嗯”了一声,抽出汗湿的手。指尖虚虚沿着他的手背,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掩饰浮出的羞涩,她知道进宫见这些贵人,意味着什么。
“阿梨,你放心,等我们大婚后,就算太子没有扳倒,你终究是我的妻子,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盛从周捏住了她t的指头,在手里揉搓着。
棠梨望着窗外繁复的假山,重迭的院落,心里一阵酸涩。
“有大人在身边,我一直很安心,只是,终究是我连累了大人。若不是因为救了我,大人也不会和太子结怨颇深,又搅入李皇后和李家的争斗之中。”
“阿梨不必为此自责。”他搂住她的脖颈,让她歪在自己手臂上。
“这个梁子早就结下了,就算没有阿梨,我迟早也会搅入其中,先前不过韬光养晦而已。”
“我一直在找我母亲去世当日,陪同在她身边的仆妇。如果我母亲只是自缢而死,为何她身边的仆妇会自此消失。这些年,无论我如何去找,都始终找不到她的半点音讯。”
“但李皇后却告诉我,她能带我去见那仆妇,只等明日早朝,圣上宣布革去,李銮的兵部尚书职位后,我就能见到这个,当日守在我母亲身边的人,问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
棠梨仰头望着盛大人,心里涌出古怪之感。
“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个节骨眼上,李銮被革职,矛头只会指向大人,说不定这是李皇后,故意让你和李家为敌,激化你们的矛盾,她才能坐收渔利呢!”
“阿梨,你说的可能性,我想过。但这个仆妇,对我来说,太重要了。真也好,假也好,我总要试试看。”
“大人的母亲,是宫宴上自缢的吗?”
盛从周点了点头。
“先帝一直宠爱康王,满朝文武皆以为,他会传位给康王,就连康王自己也这么以为。可天启三十六年,先帝五十九岁生辰时,却以病痛缠身为由,在宫宴上当众宣布,要将皇位传给太子,且让太子监国一年后,等到先帝六十岁生辰时,就彻底由太子接手全部朝中事务。”
“而且,先帝宣布这个消息后,同时要求所有皇子,都回到自己的封地,没有宣召不得入京。因为还有几个月就是‘新正’之日,萧淑妃舍不得儿子回到渤东,就向先帝求了恩典,允许康王留在京城过年禧,一直到陪她过完元宵节后,才离京去封地。先帝允诺了。”
“可新正年的第三天,先帝和先皇后,在宫中设宴,康王和先帝的禁军勾连,控制了阖宫官员和贵妇们。我母亲素来身体不好,甚少出席宫中宴席,唯有新正年的宫宴,和每年的中秋夜宴,她才肯露个面,却不想就是那一日,竟然在宫宴上送了性命。”
盛从周回忆往事,眼圈一下就红了。
棠梨坐起身,微微侧了些头,沿着他揉皱的衣襟,露出的胸骨上,留下细细碎碎的轻啄。
湿热唇瓣一翕一合,缓慢融化冰雪般,留下绵密的暖流。
盛从周紧紧拥住她的头,胸腔里的闷疼,似乎都被她抿净了。
“我那时因几日前,踩冰掉进了湖里,生了场大病,虽然已经无碍了,但母亲还是不放心,将我留在了家中。而父亲两个月余前,去漳州巡海道,查倭寇犯乱之事,本来要赶在年前回来的,却拖延了几日,没有赶上见母亲最后一面。”
盛从周原本空荡荡的心口,此刻抵着阿梨的发髻,便生出了许多踏实感。
他信手抽掉那些簪子,她一头乌发散落在他肩头,带着微热的雾气,他收敛起来的情绪,被慢慢浸润着,消解着。
“阿梨,我当日入锦衣卫,就是想查清这件事。”
双生子案06
盛从周抱着棠梨, 走进月洞门时,她已在他怀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