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观心(探案)(46)
唯有徐公公在旁侍奉,干着急上火。
这魏执笔实在是心思简单,一点也不往男女之情上想,他家世子更是冷心冷面,这么纯粹的上下峰交谈,倒教是让徐公公看不懂了。
难道,果真是自己会错了世子的意思?
世子将魏执笔带回国公府,仅仅只是因为魏执笔,格外吃苦耐劳,格外得世子看重,且又眼下没有住处?
可世子何时这般体贴下属了?
他不由立在一旁,细细打量着棠梨,肌似羊脂,面若桃花,明珠生晕,秀丽至极,这确实是美人之像啊!
唯有啧啧轻叹,感慨自己年龄大了,读不懂小辈的心思。
棠梨哪里知道,一顿饭的功夫,这老管事想这么多。
她吃罢饭,就跟着盛大人一起去昭狱。
三更鬼火10
昭狱宛若地宫, 入地百尺,久积阴晦,昏昧潮湿。
棠梨跟着盛大人,越过重重石阶, 穿过七道石门, 方才真正算是进入狱中。
跨过铜门枢, 铁栅栏, 回望层层高槛, 她不由眉心微折, 暗叹此处缧绁醯醢,神鬼难脱。
进入内室, 小吏引路, 小卒奉灯, 又穿过长约百米的巷道,又一道石门轰然开启,伴着锁链兀得落地, 便有嚎呼声, 铺天盖地袭来。
这昭狱墙厚数仞,是以刚才行走在外间,只觉异常寂静,悄不闻声。
唯有真正进入内牢,方觉阴曹地府,魑魅夜嗥,不过如此。
棠梨掩袖, 以避腥糜之气, 也不由抬头,去看走在前面的盛大人。
他一身墨锦平金绣四趾蟒袍, 大襟阔袖袍袍长及足,襟饰行龙四条,下幅饰八宝立水,身躯凛凛,健步阔行。
棠梨再一次感受到,他如今确实是高高在上,手握他人生死的锦衣卫指挥使。
虽然他依然亲力亲为,在棠梨面前也没有摆出官架子,可他回京后就官服加身,而非在平阴县那般日日常服。
也不需要掩去锋芒,虚与委蛇,便越发显得威严难测。
盛从周似有所感,回头睨了一眼棠梨,见她十分乖觉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她有意疏远,却又不知为何如此。
他眼中阴冷更甚,棠梨便自觉离他远上二分。
封闭的审讯室里,盛从周在上方落座时,案上已放着钦天监一干人员的资料,尤其是那两位灵台郎的家世背景履历,更是写得详尽清晰。
棠梨感慨季风办事效率之高,职业危机感也空前高涨。
不由老老实实,立在盛大人身后,在他看案册时,大气也不敢出。
“你不过来看?”盛从周草草翻阅了一遍,见棠梨木头一样杵在后面,不似平常积极,越发气恼。
棠梨连忙凑上来,躬着身看徐矿和姚时起的卷宗。
“挡到光线了!”盛从周没好气道。
“哦哦”,棠梨瓮声瓮气的后退半步。
盛从周不由放下卷册,审视着魏棠梨。
“你今日怎了?为何不坐着看?”
棠梨迎着他的注视,头皮有些发麻。
“卑职今日方觉察到,往日在大人面前,十分不守规矩,卑职诚心悔过,日后定当勤勉奉公,恪尽职守!”
盛从周见她端出,比以往更谦恭的模样,越发觉得气恼。
“本座让你坐,你便可以坐。”
棠梨乖巧坐下。
好在她工作起来,一向凝神静气,很快心无旁骛翻着卷宗,没有意识到顺手拈起的茶杯,是小吏奉给盛大人的茶水。
倒是盛从周见她神色无觉的喝下,眸光顿了顿,心里翻涌着异样的情绪,那杯热茶,他刚刚是饮过的。
这魏棠梨,乖觉不过三秒,处处皆是冒犯。
虽是被冒犯,盛大人看着案卷的眉眼,却微微舒展。
“大人,可看出这二人有何异常?”
棠梨粗粗看完,见盛大人神色自若,以为他是有所发现。
盛从周摇了摇头,“审过方知!”
季风使了个眼神,便有狱卒将那二人带了过来。
还未用刑,粗粝的镣铐,已将二人手臂和小腿处,磨破见血。
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棠梨却心脏突突跳着,她方才看了那二人的资料,实在看不出任何作案契机。
宣泄型报复社会作案,至少要有可宣泄的地方,或不公或不幸。可那二人家世清明,生活顺遂,灵台郎又是世代沿袭的职位,换言之,这个圈子里的人,上下左右都是相识故交。
简单来说,职场关系温馨有爱,互帮互助。
且钦天监虽不得重用,却也不用涉足朝堂之争。圣上也没有小气到,要削减俸禄的地步。
所以,代入现代视角看,不就是人人梦寐以求的,稳定清闲无风险的公务员生活嘛?
棠梨脊背绷得很直,心情十分紧张,t如果自己的心理侧写有误,那这二人昭狱走一趟,不死也要脱层皮,如此无妄之灾,可就全拜自己所赐了。
她心理压力,非常大。
却见那二人刚跪下,盛大人就幽幽道,“本座没有功夫听谎话,先上刑吧!”
季风就朝着铁窗槛外招招手,几个狱卒送上来各种刑具,夹杠、火镣、叉棍、钩背、血枷...
盛大人语气森森道,“剥皮、抽肠、断脊、堕指、刺心、斩趾、膑刑、宫刑,选一样吧?”
他声音温淡,似在闲话絮语,谈及喜欢吃什么菜一般寻常。
棠梨也是受过酷刑的,此刻身体里的记忆,迅速被唤醒,腿骨不耐阴潮,手心也捏着汗,抬眼去看那两个灵台郎,青白眼底,交错暗红血丝。
姚时起战栗不能言,徐矿已经连连呼喊‘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