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泽虽然不用担心掉到同进士里，但不代表他不担心皇上对他的态度。

倘若皇上知道季星遥曾作为自己的童养媳，对方会怎么看他？

猜疑？厌恶？

这些通通都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又让自己通过会试呢？

算了，不必再想，就算皇上不知道，他也会主动求娶季星遥。

最终结果如何，只能看皇上怎么想了。若是不可为，他亦另有对策。

殿试给贡士们准备的时间很短，三月初五，殿试正式开始。

参加殿试自然是要比参加其他几次考试严厉多了，贡士们不仅前一天要进行进宫前的突击培训，比如礼仪，以及清楚一些禁忌等，避免发生忌讳。

在三月初五这日，天空完全还是黑蒙蒙的，贡士们就已经早早地到了宫前等候。

在等候的时间里，由宫里的人给他们宣读各种规矩，虽然这些在昨日已经读过了，但为了不出错，彩排什么的也要多来几遍不是？

季泽站在这三百名准进士的人群当中，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待他们进场还得半个时辰，到天空微微泛亮时才可以由宫人带着入场。

此刻天还有点冷，不少人都冻得在宫门口前踱步，有的是冻的，但有的人踱步只是因为紧张的，毕竟今日有可能会面见圣颜。

这三百人里大部分都是没有见过皇上的，除了某些个别的人。

就比如对面那位一直盯着自己的黄茂予。

黄茂予也是此次会试的前十名，成绩虽不怎么如意，但想到崔鸿文也没考过季泽这个农家子，他心里就舒坦了。

崔侍郎是他爹这边的人，他儿子崔鸿文自然也是，但烦就烦在他爹事事都要拿崔鸿文跟他比，就连崔鸿文喜欢的女子他爹都要说一句对方的眼光比他好。

那宁嫣然有什么好的，小时候就整天跟着别人打打杀杀，分明就是个母老虎！

要不是她有个好哥哥，崔鸿文怎么可能向武将家提亲？

此刻，黄茂予与崔鸿文就处于相看两相厌的状态，只不过崔鸿文没表现出来，端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

黄茂予现在对崔鸿文的厌恶程度，甚至比对季泽还要强烈。

三年前他与季泽比试输了，是自己技不如人，但这崔鸿文就不一样了，老是高高在上的端着，且在他看来，“假清高”这个词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种人的。

反正现在时辰还早，为了给崔鸿文添点堵，增加一点心理压力，黄茂予特意走到对方面前，低声说道：“鸿文兄，你可知今科会元是谁的弟子？”

殿试二

崔鸿文并不想理眼前这人, 他摇摇头道：“不知。”

他目光平静地看了黄茂予一眼，声音清冷，“会元是谁的弟子都与我无关。”

黄茂予冷哼一声, 继续装。现在表现得这么冷淡，其实是根本不信自己殿试会输给一个农家子吧。

就算阅卷官大部分都是他爹的人, 他们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随意动手脚的，更何况季泽还是连中五元, 怎么说他的试卷都会被人呈到皇上面前去。

那些老头们顶多拼了老命从季泽的试卷中寻找错处，若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 除非皇上格外看重对方的文章，否则名次基本上是不会变的。

因为很多时候，皇帝都是委派大臣主持殿试, 自己只是检查审核最后的结果，阅卷大臣也是可以直接决定考生命运的人。

毕竟任阅卷大臣大多为皇上的近臣，多少也会给他们些面子。

但坏就坏在这季泽是帝师大人陈太傅的学生, 也算是皇上名义上的师弟了, 很有可能直接被定为状元。

黄茂予可不管崔鸿文听不听他说话, 自顾自地来了一句，“啧啧啧, 陈太傅的弟子当真是厉害，一来就将我们时常排在第一位的崔解元给挤到了第二名去。”

崔鸿文脸上温润的笑意蓦地消失不见，眼神也逐渐冷了下来。

他转头看向黄茂予，“你什么意思？”

见崔鸿文终日带笑的脸现在总算没有再像平常那般高高在上的端着了，黄茂予心里得意, “字面意思呗, 陈太傅修养的地方就在那小子的家乡，人家运气好拜了太傅为师。”

说完, 他就欣赏起眼前的人变幻多端的表情来。

可真希望他爹能够看到这一幕啊，不是说崔鸿文面对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吗？

崔鸿文做事向来喜欢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他为避免与叶文修对上，特意推迟三年才参加春闱，连亲事也往后延迟了，就为了将这一回的状元给收入囊中。

没想到半路出现了一个季泽，此人的名号他不是没有听过，父亲曾经从岭南省回来就在自己面前提到过对方，只是当时他没放在心上。直到会试过后，他连中五元的名声传出，才一阵后悔。

原以为殿试有父亲与黄首辅的安排，总能找到机会将对方按下去，可这人竟然是皇上的师弟！

若是以前皇上可能不会太在意，不过一个“六元及第”的名声，当然没有平衡朝中势力来得重要。

但季泽是他师弟啊，皇上素来尊重陈太傅，并且心腹也不多，怎么可能放掉好不容易送上来的一个。

崔鸿文许久都未曾遇到过让他为难的问题了，他此刻便是眉头一皱，往常那种看上去风光霁月的姿态也没了。

季泽这边，由于老是被对面的两个男子盯着看，只觉得烦不胜烦，这二人简直有病。

他直接背过身去，与旁边上来攀谈的贡士说话。

季泽会试后没怎么出现在大家视线里，所以这些人里面还真找不到两个认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