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枝(6)
她征然地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哪,晃了晃脑袋,伸出手习惯性地去探谢玄的额头和鼻息。
嗯……额头,不烫了。
呼吸,嗯,有呼吸,不过怎么这么软?
她动手捏了捏,怎么还是分开的?
陆枝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去,看清了自己捏的两瓣是什么——谢玄的唇。
“!”她吓得赶紧缩回了手,偷偷地瞄了一眼谢玄,还好还好,人没醒,他不知道。
又在装睡的谢玄:“……”她难道……有什么怪癖?
还是晚点醒吧,免得两人尴尬。
“我又不是故意的,人没睡醒就会犯糊涂啊。”陆枝嘟囔着给自己找补,看见谢玄肩头渗出了血,立马将尴尬抛到九霄云外,“怎么出血了?”
她即刻拿来新纱布和药来给谢玄换上。
谢玄身上都是伤,衣服早被大夫脱光,只留了一条亵裤。
陆枝换药免不了会和谢玄有身体接触,谢玄忍着害羞和尴尬任陆枝将他上半身的药和绷带换了个遍。
一通下来,他的额头再次冒出一层细汗。
陆枝没明白怎么人昏着换药还能换出一头汗的,明明动的人是她,他有什么好累的?
而且她动作很轻很小心啊,不至于把他弄得这么疼吧。
她用手帕擦去了谢玄额头上的汗,正要掀开被子给谢玄换下半身的药,谢玄再也不能强忍,双臂紧紧夹着被子咳嗽起来。
陆枝果然停下了动作,坐到床边拍着谢玄的背:“哎,你还好吧?慢点慢点,别扯到了伤口。”
谢玄演戏演足套,咳了一通后抬起通红的双眼道:“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他此刻双眼通红,面色苍白,墨发垂在锁骨上,活脱脱的一副病弱美人、我见犹怜的模样。
陆枝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心里隐隐约约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好想……弄哭他啊……
陆枝:“?!”
她被自己这怪念头吓了一跳,赶紧狂甩脑袋将这荒诞的念头甩出脑外,心中暗啐了自己一口:陆枝,你是什么变/态吗!
看谢玄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陆枝赶紧打哈哈掩饰尴尬:“不谢不谢哈,这位……”
她纠结了会儿,还是喊了哥哥:“这位哥哥便是来怙州看望我们的,不曾想竟路上出了事,还好叫我碰上了。”
谢玄略显惊讶:“那这么说,姑娘便是……”
他也纠结了会儿,继续说道:“陆枝妹妹了。”
说完,两个人都各自感到一阵恶寒。
陆枝不动声色地抠着脚趾说道:“伤重忌荤宜清淡,我去叫人煮粥送来,撑过了第一夜便无事了,那我先去睡了,晚些时候再来看这位哥、哥。”
这两个字真是让她牙疼。
谢玄眼神也不自在:“有劳陆枝妹、妹妹了。”
嗯……看来谢玄也挺牙疼的。
陆枝走出房门打了个悠长的哈欠,秋露已经起了在厨房间忙活,她撑着快睁不开的眼睛瘫靠在门边交代道:“秋露,给屋里受伤的那位煮份白粥,可以加些青菜叶子。哦,对了,不用给我煮早饭了,我不吃。”
秋露知道陆枝熬了一夜困极,道:“好,小姐,我留些饭在锅里,等你醒了我给你热了吃。”
陆枝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示意随便,回去睡了。
她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日头西斜,醒来后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嚎了一嗓子“秋露”。
秋露立马领会,给她端来了饭,她满意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奔到饭前干起了饭,边吃还不忘感谢和夸奖:“谢谢秋露,秋露做的饭菜真好吃。”
秋露一边忙着给陆枝准备梳洗的事物,一边催促道:“我的小姐哎,夫人都来问过你两回了,你这终于醒了,快吃好收拾收拾去见客吧。”
陆枝:“见过了见过了,晨间他醒过一回,已经打过招呼了。”
秋露:“那也不行!未曾摆席迎客,怎好说是见客。”
陆枝一噎,立马服了:“好好好,听你的,我抓紧吃。”
唉,这秋露,就大了她十来岁,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该说不说,谢玄的体质挺好,受了那么重的伤,过了一夜,已能下地行走,此刻正坐在亭中陪秦念慈喝茶。
从背影看宽肩窄腰,披发如缎,动作慢条斯理,颇为赏心悦目。
陆枝走近,就听见秦念慈说:“枝儿这孩子啊,自小顽皮,幼时瞒着我们独自上山找不见人,后来我与无尊找了一圈回来,才知道她嘴馋了自己打了只野鸡回来,我与无尊又气又好笑,玄儿你说说,她那时才那么大点,竟是一点都不怕迷路。”
秦念慈说一脸无奈和宠溺,谈笑间将自家女儿的前半生抖落了个干净。
陆枝听得又急又羞,娘亲,怎么还带跟外人揭她老底的呢!
谢玄听着有趣,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枝儿妹妹生性活泼好动,率真可爱,实属难得。”
陆枝听了想逃,已然转身,秋露喊道:“哎,小姐要去哪?夫人和公子在亭中喝茶。”
没跑得成的陆枝:“……”看见了看见了,秋露,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揭穿我。
烦死啦!
她硬着头皮走上前,装出乖巧的模样行礼道:“娘亲。见过玄儿哥哥。”
谢玄扶起陆枝:“枝儿妹妹请起。”
陆枝:“……”
大家在长辈面前果然都很能装。
秦念慈笑呵呵道:“枝儿啊,玄儿初来乍到,你带着他去城里夜市转转。”
陆枝:“娘亲,怙州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