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枝(92)
谢玄将诸国每年小朝贡、五年大朝贡改为三年一次大朝贡。
今年的京城虽不如前几年那般热闹,但也并不冷清,人们早早挂上了彩,还未近年关,城内的年味已十分浓厚。
凤雨楼推出新年新品,一经推出,大受欢迎,年味便更浓了。
谢玄在司衡之的助力下肃清谢瓒残余势力,又因废除后宫和众多老臣你来我往吵了大半年,最终老臣们看谢玄铁了心怎么都劝不动,于是作罢。
爱废便废吧,反正谢氏一族的子孙福泽还不差,就算这任帝皇无出,还可从旁枝过继,大栾一时半会儿完不了,真到要完的时候,他们早已作古,操心不到那么以后的事了。
一切安定下来,年前大雪席卷世间,陆枝窝在屋内烤火看窗外大雪纷纷。
谢玄一下朝便急急忙忙赶来,陆枝给他掸去发上的雪:“这般着急作甚?我又不会跑。”
他搂住陆枝的腰:“来见你,该是跑着来。”
陆枝露出笑容,拉着他坐到火炉边:“快坐下暖暖手,别生冻疮了。”
谢玄听话地将手烤暖,捂上陆枝的脸颊:“这几年不曾好好给你过过生辰,如今诸事安定,可有想去的地方?开春后我带你去。”
陆枝抓着脸颊两侧的手:“可你从不告诉我你的生辰,这是为何?”
谢玄微微垂眸:“枝儿,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要告诉你一件事?”
陆枝:“嗯,记得,只是朝中一直忙着,便没问你怕给你添烦。”
谢玄:“不会添烦。”
他吻了吻陆枝的额头:“想个地方吧,今年开春我带你去,将此事告知你。”
陆枝靠进谢玄的怀里:“那就暮市吧,许久未去有些想念了,不知那对夫妻还在不在,正好也去见见他们。”
谢玄:“好,都依你。”
……
年后绵绵细雪宛若烟霞裹满世间,窗台上的海棠挂着两枚平安符,寒风一过,平安符红穗摇曳。
红珠在雪色的映衬下显得晶莹透润。
陆枝闲来无事,让若娘伺候笔墨。
她不善画功,又没有参照,便凭着记忆里初见谢玄的模样给他画了幅画像,记忆被她美化过,画上的谢玄骑着马,意气风发。
她画得认真,待停笔时,发现画得竟还传神,心中十分满意。
屋内暖意融融,她画累了,便伏案而睡,未注意到指尖沾了点墨。
谢玄来时见陆枝睡着,拿大氅轻轻给她盖上,又将火炉拨弄了两下,移得近了些。
陆枝听见细碎动静醒来,她拢紧氅衣,“怎也不叫醒我?”
“看你睡着了,不忍心唤醒。”
“你在画我。”谢玄握起陆枝的手,轻轻搓着她指尖的那点墨。
墨早已干透。
谢玄见墨点顽强地留在陆枝的指尖,怕弄疼她,也不再继续,把她的手拢进手心,给她暖手。
陆枝轻声笑道:“曾答应要给你画一幅,你看看可还喜欢?”
谢玄附身吻了吻陆枝的额头:“你画的,我都喜欢。”
陆枝的眉眼弯了起来:“前年春时埋下的梨花酿可以喝了。”
谢玄:“嗯,我来挖。”
梨花酿经过一年的蕴藏,有酒的醇,花的香,馋得枝头上的细雪都落了几撮。
谢玄将酒烫热,水汽袅袅缕缕,他给陆枝斟了一杯:“能饮一杯无?”
陆枝笑笑接过:“有何不可?”
酒足饭饱,容易犯懒,陆枝依偎在谢玄怀里,烛火映照着两人的脸庞,她道:“岁月就该这般安宁,长长久久。”
谢玄摩挲着陆枝的手指:“定会长长久久。”
命定
雪过开春,春雨霏霏,人间裹着一层朦胧细雨犹如一方缥缈仙境,遮得青山半面。
陆枝和谢玄选的仍是上回那家客栈。
他们到时是三月十五日,春雨已停,山色仍旧朦胧。
三月十六日,他们找朱峰和姜寻夫妻叙了个旧讨了杯药茶喝,而后去逛了山市,重走了一遍心想事成湖,从山上下来后,途径那家曾经撒花的酒楼,这回倒是没再撒花了。
陆枝笑笑:“就跟过了一遍生辰似的。”
谢玄:“那我便心想事成了。”
陆枝睁大眼眸:“你是说,今日是你的生辰。”
谢玄扣紧陆枝的手:“嗯。”
陆枝嗔道:“这日子你有何不可说的,竟还要向我保密,我都未曾来得及给你准备生辰礼物。”
谢玄:“有你在,便是最好的礼物。”
“快到了,再陪我走一会儿,回去告诉你。”
陆枝:“好。”
山市熙熙攘攘,蒸笼里冒出的水汽十分明显,成团成团地往上涌,化作夜雾的一部分。
谢玄牵着陆枝走得很慢:“枝儿,你曾向我说起前世的事,那个叫陈儒的人,你还记得他吗?”
陆枝:“嗯,记得。我想他此刻应是娶妻生子,家庭美满了吧。”
谢玄:“若是你再见到他,你会如何?”
“再见到他?”陆枝的眉心蹙了起来,“我还从未想过这样的假设,如今我们身处不同的世界,如何能再见到呢?”
谢玄:“那你想见他吗?”
陆枝沉默良久,道:“我想见他,未曾和他好好告个别,总觉得很遗憾。”
“谢玄,我这般说,你可会不悦?”
谢玄摇头:“不会。”
他又道:“枝儿,也许正是因为没有告过别,所以才会有重逢的机会。”有时候的一句“再见”,便是此生都再也不会见了。
陆枝疑惑:“你这是何意啊?”
两人走至客栈,谢玄牵着陆枝上楼,楼下的灯火将廊间照得很亮,有小儿手拿着烟火追逐打闹,笑声在山市间穿梭回档,一片轻松愉悦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