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槛露华浓(603)
周绪这才松开手,他起身之后,往外走去,又回头看了一眼,夫人坐在桌旁,眉目温婉,见他望她,还露出一个笑容,和自己以前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周绪扶着腰刀,有一瞬间,分不清是自己在做梦还是现实中。
他又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才提步。
“周郎。”
萧洛兰喊了一声。
周绪立刻回头,大步走向夫人,弯腰低头看她:“怎么了?”
萧洛兰坐在绣凳上,面前落下阴影,她微抬头,如玉的脸颊染上烛火的宁静,眸中摇曳着暖色:“要不要我帮你洗头发?”
周绪腰更弯了些,他将头抵在夫人脖颈处,双手围揽着夫人的腰身,像是一张绷到极致的弓弦,此刻骤然松懈下来,弓弦嗡响,易折易断。
“要的。”周绪回道,他收紧夫人腰肢,让她更靠近他。
“那就一起去吧。”萧洛兰道。
浴房内,萧洛兰给周宗主洗头发,想起回燚时,自己也曾这样做过,那时正是大雪天,这人头上都是冰渣子混合着冻起来的污血,现在也不妨多让,萧洛兰用热水浇湿头发,随后细细用皂子搓洗,动作认真轻柔。
热气袅袅中,周绪一直在看着夫人,忽然伸手摸上夫人的后颈处,往下轻轻压了压,眸色炽热深沉。
萧洛兰耳尖有点红。
隔着淡淡的白色雾气,她微闭上眼睛,随后亲了亲这人的嘴唇。
周绪手上霎时青筋凸现,衣领下的喉结滚动不停,向上索取,不让空气有一点流失。
浴室内的水流声中传出细微的响声。
过了好久,萧洛兰才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感觉自己要被亲晕了,舌头发麻,嘴唇刺痛,旁边水桶里的热水早就凉了。
“好了,洗好了。”萧洛兰脸颊滚烫,搅干水分,拿起木架上的干布擦头发,尽量擦的更干些。
等洗完头发之后,周绪便脱下盔甲洗了个澡,萧洛兰腿上有伤,就坐在浴池旁边简单擦了擦,周绪一直坐在浴池旁,看着夫人,萧洛兰被看的面红耳赤,颇有些不自在。
“腿上的伤我看看。”周绪道。
萧洛兰擦好后,披了一件中衣穿在身上,过长的头发被浴室里的水汽弄得有些湿润,发尾有一些蜿蜒进水波中,朦胧中,玉容春色,她道:“只是扭伤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周绪:“不是这次的,是以前的。”他顿了顿:“水灾那次。”
周宗主若不提,萧洛兰其实已经把以前受的伤忘的差不多了。
“我看看。”周绪说道。
“以前的也好了。”萧洛兰把以前受伤的那腿伸下去,让他放心:“早就不疼了。”
周绪望着夫人小腿处坑洼不平的伤痕,拿出积雪膏,又擦了一遍,他神色满是阴霾,后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夫人身上所有的伤痕。
洗完澡后,已经深夜了。
萧洛兰睡了一天,精神还好,主要是她现在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只不过短短一天,她身边重要的人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让她不敢深睡,深怕以为自己在做梦。
周绪抱着夫人,阖上眼睛。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萧洛兰听着外面的虫鸣声,慢慢的闭上眼睛,就在她抵挡不住睡意即将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异样。
萧洛兰困的迷蒙蒙的朝上看了一眼,发现周宗主正看着自己,眼也不眨。
她散去困意:“怎么了?”
周绪目不转睛良久,最后紧紧的将人抱在怀里,让萧洛兰呼吸有些困难,她迟疑了一下,轻拍着周郎的背部,这一瞬间,两人心灵相通,都害怕这是一个幻象。
周绪闻着夫人身上的香气,气息不稳:“我梦见夫人受伤之后,把我彻底忘记了。”
萧洛兰怔了一下,而后轻笑:“梦是相反的。”
周绪摸向夫人后脑位置,那里受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夫人如何想起来的?”
萧洛兰语气轻和,慢慢讲起来,说道她取巧藏了一块瓷片保命时,萧洛兰觉得自己还是有一两分急智的。
周绪睡意全无,不可避免的想起冬雪对他讲的夫人遭遇的那些事,那让夫人恢复记忆的瓷片后面变成藏在她口中的利器,伤的她血肉模糊。
“夫人很厉害,还能藏下它。”周绪顺着夫人的话,却心痛难言。
萧洛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蜷缩成一团,有些话,她不能在女儿面前说出,甚至说出口对女儿都是一份压力。
周绪拥着她,摸到了夫人脸上冰凉的泪水,萧洛兰埋头在发中:“我一点也不厉害…”
“我很没用,一点用也没有…”如果她很厉害的话,她的女儿就不用被逼迫着成长,帮助过她的那些人不会落得那个下场,她想救的人也不会死在她的眼前,甚至到了最后,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火烧洛阳,尸体遍地,无处逃生,到了最后,她是真的想求死。
她大概是最没用的人,萧洛兰想着。
周绪扳着夫人肩膀,让她面对他,他低下头,和夫人额头对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潮湿的泪意也流到了他的脸上,周绪轻轻抹掉夫人眼角的泪:“不是,再没有人比我家夫人更勇敢聪慧了。”
萧洛兰满脸泪水,仍不能释怀。
周绪亲了亲她的眼尾,不断安慰着夫人,直到最后夫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他抚去夫人眉心的皱痕,夫人总是对自己苛责甚多,多忧多虑,自我折磨,没有她将消息告诉存真,洛阳就是一片火海废墟,他们也不能及时攻入洛阳,可她仍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