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虽稚嫩，却很肯定，两只圆眼水汪汪的，带着未褪去的童真。

“昭王，他没害怕，很厉害的。”

“噗。”何霏霏笑了，“宋妹妹还小…”

“昭王殿下！”

薛暮礼突然起身，对着不远处的萧玉行了一礼，何霏霏吓了一跳，立即闭上了嘴。

萧玉身着墨色暗纹长衫，摇着扇走到宋颂旁边的座位，懒洋洋靠在了椅背上，没往这边看一眼。

何霏霏松了口气，溜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瞧这样是没听到，否则不得闹翻南书房？

宋颂也摆好了笔墨，听着黄缘龟浑厚的声音响起，她翻开了书页，又忍不住偏头偷偷向右看去。

隔着一条很窄的过道，长条梨木桌上，书卷凌乱，砚台歪斜，半合的折扇被随意丢在一旁，把玩着羊毫笔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而修长。

再往上瞧，少年右手手腕被纱布遮住，层层迭迭，还能隐隐看见其中的暗色血迹。

宋颂默不作声地收回了目光。

白彘凶猛，若真扑到身上，只怕萧玉这条手臂都要废了…

午后，宋颂收拾东西出了书房的门。

她得了庆成帝的特许，每日只上半日的学，其他人均要留在书房，再写半日的字。

当然，旷课的除外。

刚走出书t房院门，身后便传来萧玉戏谑的声音。

“人不大，口气倒不小。”

少年长腿一迈，两步就绕到了宋颂面前。

萧玉正是长个子的年纪，比宋颂高出许多，午时的阳光正毒，他逆着刺眼的日光，在宋颂面前投下一块阴影，正罩住了她小小的身形。

宋颂得以睁眼，微微仰头。

少年剑眉微挑，眸光意味不明地打量她，“胡扯。你怎知本王不怕？”

生死面前，何人能看淡？

更何况是一个尚不经世事的少年。

“少在背后议论本王，小心本王给你好看。”

他语气轻慢不屑，本以为小姑娘会害怕，然后躲开，像他遇见的每一个人一样。

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笑了。

粉嫩花苞一样的小脸上多了两个浅浅梨涡，一对眼睛比琉璃珠子还亮，脆生生道，“原来，你害怕呀？”

小姑娘歪头，冲他眨了眨眼，“那，你更厉害啦！”

害怕了还那么勇敢，可不是更厉害了。

萧玉眸光一顿，半晌嗤笑了声，“呆头呆脑的。”

他摇开扇子，若无其事地从宋颂身边路过，径直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外，才发现走错了方向，又转过身来，有些气恼地瞪了墨白一眼。

墨白：“…”

一主一仆又返了回来。

再路过宋颂时，看见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像只怯生生又不怕人的小猫。

萧玉皱眉，“也不知皇兄怎么选的人，这么呆呆蠢蠢的，能侍奉好母后？”

墨白有些无语，他看着…还挺可爱的啊。

不过他理解主子，这么多年只听见有人背后嘲他骂他，没听到有人夸他的。

当面夸就更没有了，就连萧玉的生母，当今太后，也只会对着大儿子庆成帝赞不绝口。

只有先皇偏疼幼时的萧玉，还曾言他是人中龙凤，自先皇走后，再没人看中过王爷了…

墨白叹了口气，再回神时萧玉已经走远了，他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人一走，小豚顿时松了口气。

“这昭王脾气还真怪，公主，咱们日后还是离他点吧！”

宋颂抿了抿唇。

萧玉脾气怪，却也着实些惨，明明是舍身救了庆生帝，就算不至使人刮目相看，也不该被人这么议论。

从前她不想掺合进夏国的种种，如今…涉及到萧玉的事，倒是可以管一管。

“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她问小豚。

第 28 章

提起这事, 小豚不由皱了皱眉。

在宫外时她听过关于昭王的传闻，无非是讲他任性跋扈，成日惹事生非, 没一句好听的，但栖霞宫下人们口中的萧玉似乎没这么不堪。

“奴婢听小顺子说, 陛下和昭王对太后很孝顺，每隔三五日便要来栖霞宫陪太后晚膳, 陛下政务繁忙时, 昭王便来得更勤。”

“先帝走后, 太后哀伤过度，身子不好，陪着最多的就是瑶太妃娘娘和昭王…公主，这么看, 昭王也没那么坏，起码很孝顺。”

宋颂点头, 又问，“那，陛下和昭王的关系如何？”

世人皆知，庆成帝最宠的便是昭王这个弟弟，说是宠到无法无天也不为过。

“极好。”

小豚将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

“栖霞宫里的嬷嬷说, 这兄弟俩自出生就关系极好, 即便是寻常家小儿最顽皮爱闹的年纪, 两人也从没吵过架，兄友弟恭, 自小到大都没闹过什么矛盾。”

宋颂有些惊讶。

难不成庆成帝和萧玉真是情比金坚的兄弟情, 是她想多了？

“多了，听说先皇在时, 很喜欢昭王，甚至多过自小就聪慧的陛下呢！惹得太后都曾怪过他太过偏心。”

“是么。”宋颂喃喃。

谁家不是偏爱最有出息的那个孩子呢，这位先皇倒挺特别。

两人不知不觉就到了栖霞宫门口，小豚话没说完，就见小顺子笑着迎了出来。

“公主可回来了！北泽王差人送来了好多东西，太后娘娘正要派人去接你呢！”

一走进殿门，就看见堆在地砖上的包裹箱笼，小山包一般满满登登。

俱是些北泽特产吃食，来人说是北泽王感恩太后照顾宋颂，特来孝敬栖霞宫的，还有些小孩子家喜爱的新奇玩物，大抵是北泽王平日里三三两两收集着，趁着来黎安拿来给这个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