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鸟(7)
寻欢又向后翻了一页,是一个流苏风格的凤冠,奢华但不繁重。前面的面帘,由花生粒大小的金叶间隔穿就。冠部则有四指宽,后开口,如一顶小帽,方便卡在头部。
这个凤冠,好熟悉,寻欢觉得自己一定曾经戴过它。
图画右侧是大伯母梅子青的字迹:足金材质,越沉越好,方便带着跑路。
这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话,真是她的风格。
寻欢脑海中闪现大伯母边逗他,边哄着他喝药的情景。那时候,他总是或主动或被动的生病,被她照料的时候,吃什么药都不苦,甚至有点儿甜。
那时候,他有多盼望她成为自己的妈妈,就有多嫉妒霍云天。
不明白,为什么妈祖要把最好的都给了这么坏的一个人。
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讨厌的人活了下来,而自己最喜欢的大伯母却永永远远地死了。
“后面的不是你该看的。”霍云天一把夺过手机,扔到床头柜上:“现在,你还有脸说这是你的吗?”
寻欢气得浑身颤抖,对霍云天的讨厌如云霄飞车,嗖的一下到达顶点。
他努力深呼吸,忍住骂粗口的冲动,咬紧牙:“我花钱买下来,你出个价。”
“你觉得你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下——我妈留给我的遗物?”火山爆发般的怒气,让云天周身的血液燃烧起来。
十四岁时,那场不幸的车祸,老妈将他紧紧护在怀里,自己则因为车子的多次翻转,整个颈椎被折断。
死神来得这般突然,老妈留下的东西,真的不多。
“我·······”寻欢一时语塞。霍云天的样子,周遭压抑的气氛,让他害怕。
“你滚吧。”霍云天转过身,不再搭理他,手里的金镯越握越紧。
“你可以把镯子,给我吗?你那么想让我离开云芯,我可以立即辞职。”寻欢环抱着双腿,像只小蘑菇。
“你倒挺看得起自己。”
自打姑奶奶霍千羽把霍寻欢这个废物硬塞到云芯,霍云天确实非常不待见他,也时时惦记着早点把他赶走。
不过,现在——
他扣上麒麟镯子,那朵金灿灿的花朵恢复成环形。将枕头竖放在床头,半躺上去,也不看霍寻欢,接着说:“霍寻欢,如果你愿意做我的情人,我可以考虑把它送给你。”
“做梦!”眼前这人有如此阴暗的想法,真是让人费解。深觉被羞辱的霍寻欢,气鼓鼓地套上衣服,拍上了卧室的房门。
云天闭起双目,仰躺在阳光里。灰尘被那人离开带起来,在空气中飘荡,如同他升起又沉降的欲望。
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么多年,两个人活得像两条平行线。今年偶得的契机,相交于一处。等下周霍寻欢试用期结束,他就会像垃圾一样被清扫出云芯。
两条相交的线,将再次偏离,渐行渐远,直到恢复平行状态。
可这个念头还没结束,灰尘再次飘荡起来,他听到房门再次被打开。
他没有动,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滞,他听到那个人一步步走过来,上了床。
床板下沉,床单发出一种被轻微摩擦的声音。
“多久?”是霍寻欢的声音。
“坐上来。”云天不回答,扯开腹间的夏凉被,示意他过来。
旁边那人呆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莲坐在他身上。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如一座幽怨的佛。
他将金麒麟展开,扣在那佛的上臂:“直到我丧失兴趣。”
“我要一个期限。万一,你三五年都~~”他拼命感受金麒麟带来的一片冰凉,皮肤却因过于急切地想拥有它,而灼灼地发烫。
“你是不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你大可以放心,绝不会超过一年。我没那么热衷于床事。”霍云天用食指抬起寻欢的下巴,他像猎人一样检视自己的猎物。
霍寻欢罩着宽松上衣的身体,轻轻颤抖。他无力地闭上眼睛,企图欺骗自己,忽略与魔鬼做交易的羞耻感。
“真乖。霍寻欢。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云天的手随着话语,一路向下。
他剥开他,享受贝壳般柔软的内里。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或许在霍寻欢被小叔送回国的时候,他就该去见他一面。
他错过了他脆弱的另一面。
甚至再往前,妈妈曾经想要收养这孩子,也不必如此坚决地拒绝。就让这人成为自己的弟弟好了,省下与妈妈冷战一周的力气。
不过现在也不差。这家伙是自己名义上的堂弟。
一个至今也不晓得自己是个孤儿的可怜虫。
一个刚成年就偷偷喝酒,害死高中好友的蠢货。
一个刚成年就出柜,被小叔送去治疗的GAY佬。
一个出国留学,连毕业证都没拿到的纨绔。
一个年纪轻轻就嚷嚷退休,至今啃老的米虫。
最可气的,他还是那个害自己莫名其妙弯了的罪魁祸首。
现在,云天所做,不过是轻轻地推动了一下命运的齿轮。
He deserve.
谈判
云天得承认,他确实被满足了。欲望深似海,被意外填满后,周身无处不自在、舒畅。填海的精卫,在欲海中沉沦了一天一夜,天色刚明,便仓促地飞走了。
而云天花了一上午时间,才从餍足的慵懒感中复苏,慢悠悠去了公司上班。
总裁秘书阮竹,穿着珍珠白的雪纺上衣,端坐在总裁室的外间,见他来了,忙打招呼:“霍总。”
云天点头回应,刚坐定,阮竹已经端来一杯冰美式。
“谢谢。对了,阮竹”云天接过咖啡,在抽屉里拿出一只未拆封的苹果手表:“这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