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援琴(98)
门外有人叫门,拍门声响了许久。
崔筠将衣衫拽乱,对叩门之人说:“世子说今日不宜出行,明日再走,你们先回去等着。”
叩门之人将信将疑的,但见崔筠衣衫凌乱,面色潮红,心里暗骂世子不顾大局,为个女人误了大计,他恨恨的带人走了。
崔筠关上门,仿佛失了全身力气般,靠在门上。
她还未从门边脱离,忽然又一听到一阵敲门声,崔筠心里一紧,觉得这回怕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
崔筠不应门,门外之人又敲了一遍,崔筠不得不强撑着站起开门。
门外站着一人,黑衣墨发,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冷冽,但那张脸崔筠认得,那是谢浮光的脸,或者说,来者秦执。
秦执上下扫了崔筠一眼,皱了皱眉,她发髻凌乱,仔细看去,衣摆上还沾了血丝,这万万不该是深夜里一个姑娘该有的样子。
但他不动声色,开口问道:“世子殿下可在这里?”
崔筠努力让自己恢复震惊,她控制住自己上下打颤的牙齿,说道:“不在,大人往别处看看吧!”
秦执往内虚虚看了一眼,状似要走,崔筠手一松,他却忽然用力推开了门,走进去,看到屋外立柱后一个人的衣衫,正是宇文高明,崔筠根本没有机会将他藏起来,他还在靠坐在那里。
不知怎么的,崔筠并不害怕,她梗着脖子道:“他要出逃。”
秦执上前查看,见宇文高明尚留着一口气,他摘下绑住他口鼻的布条,宇文高明尚有意识,他深呼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向秦执,又恨恨的看向崔筠。
崔筠看到宇文高明口中溢出一丝鲜红的血,他看向他们二人,只说了一句话:“秦京杀了你父亲,又害了张省,哈哈,我不好过,你们谁能幸免!”
秦执踢了他一脚,又一掌拍在他肩上让他住口:“你的人都没逃掉,那图纸我尽数取回,世子也快回府去吧!”他说着一手提着宇文高明,直把他提到门口一辆马车上,他略有些粗暴的将人扔在马车上,黑夜中,马车行动起来,很快没了影子。
崔筠和秦执二人站在茫茫夜色之中,崔筠知道宇文高明留下那句话的意思,若崔筠知道真相,她在秦执面前还能有命可活吗?况且今日她刺杀宇文高明,他出身御史台,自然有治她之权。
果然,秦执发话道:“姑娘戴罪之身,但今日之事又不能声张,既如此,姑娘随我回府吧!”
崔筠哑然,万没想到,他对她是这样的处罚结果。
他就不怕养虎为患、引狼入室吗?
她会做那只虎,那匹狼。
初入秦府
崔筠被关进了秦府中一个叫江心阁的水中庭院里,院子与世隔绝,须得乘小舟才能离开。
秦执将崔筠安顿进去就离开了,他亲自挑选了丫头婆子们看顾,并吩咐说:“你们好生照料,没有我的允许,姑娘不能离开院子。”
他离开后,乘小舟才上岸,就有小厮来唤说:“公子,老爷找您。”
秦执便赶往秦京的住处。
秦京最近病了,他院子里的护卫女使张罗着盛汤换药,一众妾室侯在门外,屋内只有徐夫人在伺候。
秦京谨慎,身边伺候的女使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只听他一人的令,他平素只信夫人徐氏与秦执二人。
那徐氏原是商户出身,却因当初南渡时对秦京有恩,多年来用心服侍,徐氏一族整个的鸡犬升天,完全为秦京所用,而秦执回府虽不久,但秦京深信,他那十个义子虽忠,终是难比血缘亲情。
因此在这用餐的当口,徐氏一见秦京来了,也是松了一口气,她放下正要为秦京夹菜的筷子,对秦执道:“快来服侍你爹爹吃饭,我去灶上看看汤药好了没。”
秦执恭敬的对着秦京和徐氏行礼,然后坐在秦京身边,亲自伺候他用餐。
秦京一看到他,像是孤独的小孩骤然见到父母,脸上现出一副邀宠的模样,他素爱食肉,但这日在病中,方才徐氏劝了几次先把米粥喝了他都不听,秦执却什么也没说,舀了一勺米粥到他嘴边,他就乖乖喝了。
喝了一碗粥,秦京便问他:“我儿今日做什么去了?”
秦执坦然道:“回父亲的话,世子出逃,我去把他追了回来。”
秦京笑赞道:“我儿不用亲自操劳,这些事交给下面人做就是。不过要是我儿去做,那我也更放心。”
秦执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痛恨这样。
秦京越是纵容他,越是控制他。他知道,自己一直处在秦京表面宠溺和暗地监视的夹击之下,他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对他不放心。
但只要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秦京又足够纵容他,因此他才敢把崔筠带到府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样就够了。
崔筠却并不知道他为她打算的这一切,张省还关在狱中,她如今又陷囹圄,是她将地形图交给张省,她害了他,但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待在这深深的庭院之中,望着那被切割成四方块的天空发呆。
有一个叫小米的女孩儿来服侍她。小米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见着崔筠也是怯怯的,手脚虽利索,但是问什么她都是摇头不语。其他丫头婆子匆匆来往,没有人敢同崔筠说话。
崔筠也不善言语,她总在院子里弹琴,刚开始,她一出现在院子里,就有两个婆子并两个丫头寸步不离的盯着她,但几天过后,她们见她抚琴一曲又依琴深思,再继续抚琴,坐在花荫下,一坐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