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10)
他告诉陆一昼:“我去看了演出。”
陆一昼状似无意道:“自己去的?”
贺忱点了点头。
“以后要是这么晚回来,可以跟我说,我去接你。”陆一昼说。
贺忱并未当真,只当他是客气和礼貌,向他道了谢,跟他一起往回走。
回忆起方才那个男人碰到自己时的力道,贺忱有些羡慕能一拳打倒对方的陆一昼:“你力气很大。”
跳舞的人如果也有那么大的力气,可以更好地通过训练控制自己的身体。
陆一昼侧眸轻扫他,忽然问:“想试试么?”
贺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怎么试。”
陆一昼没有立即回答他,看他的眼神让贺忱觉得对方似乎有短暂的走神,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猜了一下陆一昼可能想说的方式:“掰手腕?”
陆一昼笑了,说行,站在原地,朝他伸出了手。
贺忱握上去,陆一昼的手的确比他的要大出一些,掌心干燥,散发着暖热的触感。
他轻而易举地被陆一昼扳倒,快到让人始料不及。
贺忱有点不服气,觉得是意外:“我力气没那么小,再来一次。”
陆一昼答应了。
这次贺忱跟他对峙得稍微持久了一些,到贺忱觉得自己没有力气了,刚有些挫败地决定宣布认输,陆一昼的手就往后倒了下去。
贺忱过了秒才反应过来:“你让我?”
陆一昼不是很真诚地说:“没让你。”
贺忱看到对方眼底藏着一点不明显的笑意,刚刚想说的话一下子忘了个干净。
路灯下陆一昼的眼睛像黑色的宝石,蒙着一层淡淡的光。
贺忱想,那些人说得对,陆一昼长得真的很好看。
将思绪从过去拉回来,贺忱看着陆一昼,没防备对方也忽地转头来看他。
两个人的视线短兵相接,贺忱的呼吸也跟着漏了一拍,心率似乎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你前面那个抽屉里有毛巾。”陆一昼说。
贺忱慌乱地“哦”了声,伸出手去,莫名其妙好半天才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条灰色的毛巾。
柔软的布料握在手中,贺忱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湿。
陆一昼是想让他擦擦。
贺忱胡乱用毛巾蹭了几把自己的头发和身体,又问陆一昼要不要用。
问完他才觉得不太合适,毕竟是他刚用完的毛巾。
陆一昼只说:“你放那吧。”
贺忱说好,车厢里重又陷入寂静。
凌晨的路上很安静,车子也少,贺忱稍微放松了身体,倚在座位上,偏过脸去看窗外宁静的夜景。
这座城市很大,即便是这个时间也还是十分流光溢彩,贺忱觉得自己身处其间,是很小很小的一粒微尘。
路程不长,陆一昼很快就把贺忱送到了,车停在贺忱家楼下没熄火,贺忱推了下门,没推动,便转头去看陆一昼。
陆一昼这才开了车门。
“那我走了。”贺忱说。
雨还没停,陆一昼道:“后备箱里有伞。”
“没关系,就几步路。”贺忱说。
他走进单元楼的时候有一点想回头,但还是克制住了。
他租的这栋楼是老破小,没有电梯,需要走好长的楼梯上去,在往上走的过程中,贺忱的脑海中浮现出陆一昼在“晚钟”门口帮他打人的样子。
暗淡的雨夜,陆一昼高挺的身形,说话时的声音,身上清淡的气味。
贺忱的睫毛颤了颤。
然后他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他们两个人从过去到现在都是云泥之别,他不能再对陆一昼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方才拒绝陆一昼的伞,也是怕后面还要再还,还要再见对方。
陆一昼在贺忱家楼下停了很久才走。
他从车窗里往上看,直到有一个房间的灯亮起来。
他很轻易地推断出了贺忱住哪一层,门牌号是多少。
就算什么都看不到,但他还是好像能想象到贺忱回家之后都做了什么,进门换衣服,坐下喝水,之后去洗澡。
陆一昼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的手按上贺忱留在副驾驶上的毛巾,有一点用力,昂贵的毛巾被他攥出了褶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走,一开始没放贺忱下车,是以为对方会邀请他上楼。
陆一昼又回忆起在酒吧门口看到贺忱的样子。
对方没打伞,冒雨跑到便利店去买折价饭团,衣服都被淋湿了,像只没有家的小动物一样。
他也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感受,但心脏确实狠狠地跳了一下。
贺忱当年甩他甩得那么绝情,他却还是没办法在别人欺负贺忱的时候视而不见。
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陆一昼也说不清。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长记性,这么多年过去了,一闭上眼睛,还想得起贺忱大学时的样子。
谈了两年的恋爱,贺忱在毕业的时候告诉他要分手,没有理由,态度坚决,不存在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以为贺忱一定按照那时候的规划,进了全国最好的舞团,却没想到会在一次商务宴请结束后的酒吧聚会上看到他。
贺忱那天穿了件很露的衣服,跳舞的样子也是他没见过的。
陆一昼不清楚贺忱为什么会在那里,但他非常、非常失望。
他以为贺忱比谁都把梦想看得重要,没想到对方会有一天变成这样。
是缺钱吗,为什么不告诉他,不来找他。
陆一昼不知道贺忱的生活中都发生了哪些事,这让他觉得不太舒服,而贺忱对他的态度也很冷淡,就像两个人之间没来没有过那么亲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