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只不过是要你与获生的龙裔驻守在此地而已，护佑他们。”

森林中桀骜的黑龙低下了它伤痕累累的头颅。

魔女微笑着上前捧住它坚硬的犄角，闭眼嘴唇嗡动默念咒语。

黑龙的麟片四散，化为一个青年男子模样。

他有诸多的疑问，可幻境已经褪色，他被推动着走向那个远方的光点。转头回望，只余魔女安静地看着自己离开。

那场战争的存余者，黑龙维克托，接管了这片地域百年。百年间，常青树下，龙蛋几轮蜕生，它的族人终摆脱了伴随长生的瘴气，没有记忆，一遍又一遍地生老病死。

黑龙始终信守承诺。它隐隐约约感受到，瘴气被阻拦在以他为阵眼的结界外。但森林始终不太平。便组建城邦军营，扫荡边界魔物，随着常青树的扩散而扩散。

在光的笼罩下，维克托过了三百年。

往日的族人没有记忆地重生，自然死亡，再次重生。

他清醒地见证着龙族渐渐退化成龙骑士的全过程。

比任何人都要清醒，比任何人都要茫然。

“就这样吧。”

“起码都活着了。”

比任何人都要糊涂。

直到一声弦断——链接断了。

正在他面前欢笑的人，突然消失了。

维克托大惊失色，伸手，却是抓住了一片虚无。

一声接一声，一个接一个。

他向那片虚无伸手，就像当初在沼泽中那般无助。

“维克托！快醒醒，没事了！”

是谁？又一次握住了自己。

他看不清。但那股温暖，好熟悉。

“维克托，醒醒！”

别喊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温暖地落在虚无的怀抱中。

“说了——别睡了！”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虚无好像有些狂躁，撕碎了空间。

维克托怔愣揉着脸，茫然看着眼前之人。

看见他的眼神逐渐聚焦，阿芙拉这才松一口气，打算松开他的手。

不曾想一直处于放松状态的手忽然用力拽住了她。

半跪床边的她一下子失去平衡。

“呀！”

维克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阿芙拉棕色的发丝垂下，沐浴着曦光，在维克托白皙的颈侧若即若离。

会发光的，像欧若拉一样。

眼尾泛红的维克托，此刻像极了溺水的孩子抓住了漂浮的木板。

他不知会漂到哪里。

他一个人承受得太久了，旧人有关的一切，他都无比想抓住。

鼻息相扑，热量相传。

阿芙拉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在脆弱与孤独之中。

还没有清醒。

他可能甚至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她果断下了结论。

挣脱不开的她正在思索再给他一巴掌的可行性。

就在这时，他略带嘶哑，涩然开口。

“阿芙拉·福雷斯特？”

他若无其事松手，靠着床头坐起身来。微风与窗幔共进屋内，眼前熟悉的景象正是自己城堡里的主卧。

“你怎么在我屋里？”

他恢复平静，冷漠地审问他。

阿芙拉立马下床后撤半步，拉开距离。理理睡袍，垂眸温顺回答道。

“大人，我住您隔壁。听见您屋里有动静就过来了。”

其实是他的魔力波动异常，自己用试剂腐蚀掉了门锁。发现自己叫不醒他后，再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情况紧急，现在那个指印还焊在他脸上。

阿芙拉是真的不敢看他，想笑的。

“嗯。下不为例。”

“要不我来帮您调理一下吧。”

她并未感觉到他体内有瘴气的冲撞。是时间的磨损导致他的心智失序吗。

“不用。”

维克托莫名有些烦躁，挥挥手不知除了想让她离开，还想赶走什么。

“好吧，大人。我们得抓紧时间去森林了。”

阿芙拉耸肩离开。

昨天二人便开始忙前忙后，提前把过几天的工作都准备好。就是为了空出一段完整的时间去森林寻找关键物质。

早晨，城堡后院。

阿芙拉仍然穿着宽大的墨绿兜帽，低头在一旁检查应急试剂，等着维克托和亲信交代完。

“福雷斯特。兜帽质量不差吧。”

她茫然抬头。

“啊？”

风声猎猎，布料与碎发扬起，短暂挡住了视线。

再一定睛，一只黑龙平地出现。黑色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让人不寒而栗。轻扇巨大的翅膀，便能引起一阵劲风。

她被龙那更加深邃锐利的眼睛注视。

“您是说......您想抓着带我去森林？”

他提过一嘴，会带着自己去森林。自己也没奢望过能骑在他背上。但是...

阿芙拉指着那只已经抬起来的龙爪，有些，不知所措。无语到盖过刚刚泛起的那一点昔人依旧的感慨。

“嗯。”

维克托傲然昂起头，鼻息一喷。

没变，还是小心眼的龙。

阿芙拉哭笑不得，踮脚摸摸它的前肢安抚它。

“伟大的维克托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弱小的我抱紧您的大腿吧。”

最后，阿芙拉坐在龙爪上，抱紧它的腿部，飞到了森林。

这虽然是一个有魔法的世界，但超凡的力量是要用代价去换的。非紧急情况，并不会让生灵接触远距离大消耗的传送阵。

不过搭乘龙的顺风车还是很快的。

一个小时后一到地，阿芙拉轻轻一跃落地，开始活动隐隐发酸的肩膀。

环顾四周，森林偏内圈，白日森林雾霭，倒还算翠绿没那么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