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鸠毒(8)

“不，不好。”

三娃没说原因，李莲花却忽然明白了意思，靠海打渔的穷苦人家，能吃肉也就是水里来的。小孩子还不会吐刺，比起这个还不如红果子来得诱人。

这样也好，不怕小孩子往河水里扎。

下山时，三娃自己就摆着手道别，炮仗似的冲下山去。

李莲花回家后拿出手帕，给自己戴上做面罩，干爽的草扔给兔子，底下湿了的就晒一晒。两条鱼翻了白眼，扔在水桶里先泡着。

见屋中没有动静，他又在地上转了转，看见有草叶子冒出来便拔了。

夜里他独享带着淡淡腥气的鱼汤，决定明天再来试一试。

在本子上记下这煮汤的要点，就着屋中的一盏灯火，李莲花摸着脖子上发凉的珠子思索。

无了方丈尽力医治，后来他曾有毒发，便明白李相夷当真是旧事不可提。想要活着找到师兄尸骨，自然是好好珍惜这十年寿命，更不能像从前一样将内力随意浪费。

自这月……

不，那时修葺房子打捞船板，他无奈动过内力，那几日应该会毒发一回。

可鸠姑娘出现了。

他的毒便好似平复，若非细细把脉，恐怕都找不动踪影。

如此大恩，真不是一碗鱼汤能报答的。

李莲花暂时身子无碍，左思右想的，端着凳子到屋外的兔圈子前。

手帕戴好，李莲花将兔子提了起来，沉甸甸毛绒绒的，若是不看又脏了的兔窝，也确实可爱。

细长舞剑的手指在兔子身上摸索，又用内力去探。

天下第一的扬州慢下，确认出兔子当真是配得上方圆十里公兔子族长的夫人，活蹦乱跳得很。

好好养，一定不辜负鸠姑娘的期望。

兔子却吓得直蹬腿。

“你呀，好好长啊！”

李莲花将它放回去，回屋后将脖子上的珠子拿下来，内力引动后，它如方才带着微光。刚刚的脖子和现在的手指，可以感觉一股舒服剔透的力量传入他体内。

是这些日子来护住他心脉丹田之力。

鸠姑娘……

夜深人静，李莲花不自觉的又走到兔子前，“你呀，一定要争气！”

兔子转过身，不想看到这奇怪的人类。

但它的待遇，确实是渐渐提高了。

等到鸠姝回来的时候，兔子的小窝连围栏遮檐都大变模样。日头晒过来的上方，甚至搭了一块布，李莲花正端着盆往上洒些水。

如今已是入秋了。

鸠姝飞回来，李莲花早有察觉的抬头，她的爪子一松，他便自觉的伸出手去。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可信，但是经历过几回，李莲花也习惯了。

“回来了。”

他笑着把盆放下，才看手里的东西。

“卢氏农家？”

书面上一笔一划字体格外工整，像是开蒙的孩童字迹。书纸尚可，一本的花费要一群兔子才能换来。

可不便宜。

李莲花不自觉的抠搜起来，指腹间纸张触感，让他目光在鸠姝和书之间打转，“这是你给我买的书？”

屋前实在空旷，鸠姝飞到小凳子上，将四周变化看入眼里，偏过头来看他，“想什么啊？这是我借的。”

“哦，那就好。”

李莲花怕头上又多一债，闻言嘴角扬起间抿了一下，“鸠姑娘，是怎么借的？”

鸠姝仰头，“看到拿走不就是了？”

“君子有可为……”

“我是看你饿死了都种不出东西来，看了我要还回去的。”

“我并非是说鸠姑娘……”

“快点看，我快点还。”

鸠姝露出一声嗤笑，“你敢不敢看着你的地说话？”

不敢。

惭愧啊。

李莲花耳根蓦地红了耳根，他并非脸皮十分浅薄又不知好歹的人，只是这种地实在是人生少有的苦难。

要是真的为此饿死，李莲花的笑话恐怕还要传到妖界去。

李莲花虚心谢过，翻阅序言诉说卢家自农户发家。因天灾搬迁成了难民典卖身契，二十年前因他与主家走南闯北有过救命之恩，主家临终前撤了他的贱籍，卢家便成了有些许钱财的良民。

卢家改头换面，孩子可以开蒙科举，这本书便是当时卢家大儿子在父母身前聆听书写。

如今卢家不已种地为生，他只是学得填饱肚子，并不会有害人的可能。

鸠姑娘思虑周全。

李莲花感叹，话本里的妖精样貌出众，却多是吸人阳气的歪门邪道。

鸠姑娘明光在前，可见人妖亦分善恶。

李莲花感慨看向鸠姝，捏着书页手指一颤，几次夜里朦胧的事跃然想起。

他的脸也红了。

种草

人间居住偏远大多穷苦，觉得他们生活无趣劳累，可对妖修而言却很不错。鸠姝一路上飞的勤快，刚还特意到山里去丢了药材，如今停下来便很快入定。

修行不可懈怠。

许久，光色渐渐偏西。

李莲花拿着书，恍惚想起的梦让他自然的看向鸠姝。

林子里生长的鸟儿，棕色的娇小身形，唯有自头目处一条是碧色。看起来除了小眼睛很是灵动，并没有什么不同。停在树间，若不是特意寻都会漏看。

她便是这样，在林子里看了他好几天。

然后她就在身边。

枕他的枕头。

替他疗毒。

还替他借书。

卢家居地繁华，离这里有千里。

纵有鸟妖神通，却也实在为他奔波辛苦。

虽体内之毒有所变化，解毒许有其他缘故，但她的好总是不假。

她对他这样好，他竟忽然想起那几次睡梦中脖颈相暖般的思绪，自然就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