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有宁(59)
警察把霍颖带去了询问室,方寓宁找了张椅子坐下,她低垂着头,很是心烦意乱。
沈赫行给她接了杯水,放到她手里:“是她不让你理我,对吗?”
方寓宁抬眸,点点头:“嗯。”
沈赫行拍拍她头顶:“让你担心了。”
方寓宁端起纸杯啜饮一口:“没有,你才是遭了大罪。”
“还好,”旁边的瓷砖台面放了一盆吊兰,沈赫行手指在它的藤蔓上打圈缠绕,“你去机场做什么?”
方寓宁揉了揉太阳穴,最近事情实在太多了,令她又心累又头疼:“我外婆做了手术,我回去看看她。”
想到一回去肯定要面对父母的责骂和威胁,方寓宁深深叹口气,神色郁郁。
沈赫行点点头,音调自然道:“把我电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方寓宁缩了缩脖子,有点心虚:“噢……”
沈赫行胸腔轻震,发出一声闷闷的笑:“我的事,不全算是她帮我解决的,你对她的承诺可以不作数。”
方寓宁别开视线,小声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金乌西沉,阳光穿透大厅的玻璃门,在地上投射出沈赫行的身影,刚好把方寓宁笼罩起来。
“人和人都是相互的,你这么关心我,我也在意你的所有事,这不是应该的吗?”
方寓宁听了这句话,身形忽的一怔,随即捧着纸杯牵强了笑了下。
虽然她极力地在反驳霍颖,但霍颖说的那些话,全都悉数进了她脑子里,更可怕的是,她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认同那些话。
尤其是那句:这世上的所有东西,无非就是一场利益交换。
方寓宁肩膀慢慢垮下去,她此刻已经精疲力尽,脑子也乱成一团浆糊,完全分析不出来,沈赫行对她的好,到底是对于她付出的感情的反馈,还是出于某种可量化的“利益”的交换。
她盯着地面上的砖缝,似是在自言自语:“师兄,刚见面那会儿你对我好凶。”
沈赫行表情一顿,紧接着俯下.身来,询问道:“要找我秋后算账啊。”
方寓宁无视了他哄人的语气,继续道:“可是,就算是你表现得很不喜欢我,我还是在你身边小心翼翼,试图讨好你。”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沈赫行意识到她情绪不对劲,靠得更近了些,放轻了声音道:“你怎么了?”
方寓宁闭上眼睛,隔绝了光线,她感到前方一片黑暗。
正常人遇到沈赫行那种态度,肯定是敬而远之避之不及,可她呢?连问都没问清楚,就迫不及待地放低姿态,希望对方能看自己顺眼一些。
霍颖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她就是一个企图用自我牺牲绑架别人的人,发心不纯地对别人好,被别人抛弃也是理所应当。
她根本就不配得到任何人纯粹的爱。
方寓宁眼睛翕开一条缝,无力地问:“师兄,能不能告诉我,明明我们都认识四年了,你为什么突然觉得我不务正业啊。”
沈赫行犹疑道:“四年?”
他察觉到哪里不太对,还没问出口,大厅里一个警察忽然开口道:“小姑娘,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沈赫行回头,一眼便看到正在抹眼泪的沈赫言,沈赫言也看到了他,顾不得哭,当即拔腿要跑。
沈赫行三步并两步抓住了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赫言“呜呜”两声,摇摇头不说话。
旁边沈赫言的朋友看不下去,说道:“这个……沈哥哥,言言她网恋被骗了一万块钱,我们是来报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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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室内,沈赫言做完笔录,沈赫行在一边来回地走,脸上乌云密布。
沈赫言拉了拉沈赫行的衣袖:“哥……”
沈赫行一把把袖子抽出来:“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
沈赫言脸一皱,又要流眼泪。
沈赫行给她扯了两张纸:“你让我怎么说你好?我让你分手,难道是为了我自己?你不听话就算了,让你把你那个网恋对象叫出来,你居然把完全无关与之的人给我约出来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沈赫言一眼:“你就庆幸吧,幸好这回骗的是钱,没把你人给骗走!”
从询问室里出来,沈赫行瞧见依旧坐在大厅的方寓宁。
她没有看手机,只安静地看着外面的晚霞,脚边放着一个行李箱,应该是霍颖做完笔录后,她从霍颖车上拿下来的。
听见脚步声,方寓宁回头问道:“钱能拿回来吗?”
他们后面的警察道:“这个不好说,我们尽力吧。”
沈赫行眸光沉沉,只觉得面前的方寓宁好像一块易碎的玻璃,他诚恳道:“师妹,真的对不起。”
一旁的沈赫言也哽咽道:“对不起姐姐,是我不好,是我鬼迷心窍还不及时坦白,对不起……”
“嗯。”
她没有怪罪,也没有说原谅,而是缓缓站起身,抽出行李箱的拉杆,转身要走。
“师妹,”沈赫行力度极轻地握住她的手腕,“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你生气是应该的,你有火尽管发出来,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方寓宁身上并无被戏耍误会的愤怒,周身氛围平平淡淡的,传达给人的感受就是——
她真的很累。
愧疚一瞬间盈满沈赫行的心脏,他知道的,方寓宁本身就是敏感的性格,很容易多想,心理负担很重。
在被他冷面以对的那段时间,她是怎样渡过的呢?是否会在夜晚不眠时想着明天的见面而惴惴不安?是否会在他又一次忽视她的时候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