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国纪 戏曲版(62)

第七本第五折梅园相逢饮云邀月，把酒畅谈抚琴听箫

长安之乱平息后，李无逸便一直忙乱于朝中政务，各种文武吏治调动，官员奖惩，叛军处理，一直忙了半个月，方得到地方上回应。

冬月十五，大雪数日方止，才与罗烨君菡商议了出征秦岭之事，李无逸得闲在城北龙首垸梅园闲心。

梅花正盛，暗香飘曳，李无逸心情沉郁。如今罗烨与君菡之事已尘埃落定，今生之愿，总算了了一桩。

梅园中抚完一曲《子衿》，李无逸收琴欲归，转过栏杆，听着一个人正在念：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道宫】【凭阑人】月正圆，清水映着碧潭。勾勒出皎洁一片，月光潋滟。

李无逸循声，绕过小片紫竹林，只见一个飘逸清雅的身姿，静立在月光之中。月华皎洁，浸着那人清癯容颜，眉宇之间云淡风轻，双目在月光照影中，溢出汩汩清辉，恍若神仙。

那人见李无逸踱步过来，温言道：感叹今夜的月色如此之好，原是有佳客到了。

儒雅声音，恰如纯酿，李无逸顿感身心澄澈，笑道：在下冒昧了，被公子所吟词句吸引，不觉就走过来了，搅了公子雅兴。

月下所立人乃古月，古月昏迷之时，李无逸倒是去探望古月数次，却都是内室行针，不曾见着真容。

古月面色欣然道：先生何出此言，在下觉得今日相逢，应是是冥冥之中安排。

李无逸甚是欣赏古月，此番乃是二人第一次相见。

李无逸笑道：阁下便是古月。

古月回眸，舒颜一笑道：是，也不是！

古月看了月色，回问道：先生便是梦天！

李无逸亦微笑回道：是，也不是！

【大圣乐】月下逢谪仙，玉树临风前，俯瞰人间。古今旧事，云起烟灭，任意舒卷，谈笑之间。雪意寒，暗香传，月华流转。正银汉澄澈，玉宇无尘，人间悠闲。竹影斑。梅花淡。月冷风清，无情有恨何人见。死生契阔，悲欢离合，唯仰天长叹。好景应对，诗酒潇洒，换了人间。

古月本名季怀瑛，李无逸本名李君晟。古月与梦天，均是二人江湖代号。故而可以是，亦不是！

片时，唐玉铭提了小火炉过来，又带了酒壶，向二人点头示意。

古月大病初愈，这十日间皆是罗烨温如玉二人诊治，唐玉铭日日照料，古月恢复得极好。

李无逸见唐玉铭手中酒瓶，不觉会心一笑，吟道：白月吹浪灼酒暖。

古月住在龙首塬处的行宫中养伤，几日大雪，不曾出来走动，终于放晴，雪后月色极好，古月被月色吸引，闻着梅花才决计出来散步。

唐玉铭曾确实被易无尘蛊惑，又因幼时与古月相交，易无尘得以联系上古月。

而古月却一直暗自行着自己计划，不曾移志，倒是唐玉铭信以为真，迷了本性！直到古月醒后告知他，他才知晓古月为了引易无尘现身，不惜一切，心头惭愧至极。

古月手脚虽已续上，却终究不得用力，故而唐玉铭时时照顾。

古月才决定出来走走，不想与李无逸相遇，见对方吟诗，便续道：冷光入梦湿人衣。

古月意气风发，声音因高兴而愈发爽朗。

唐玉铭道:吟诗无酒可不成，这是温如玉特地为古月酿的，无逸先生今日有口福了！

李无逸朗笑道:相约不如偶遇！

古月道:今天月色甚好，饮酒联诗如何？

李无逸放下琴，笑道：却之不恭。

唐玉铭热酒道：那我便附庸风雅了。

古月向李无逸道：先生年长，由先生来起首。

李无逸点头，吟道：明月逢三五，

古月道：知己有二三。天上月光满，

唐玉铭道：人间冬已半。歩幽遇佳客，

李无逸道：吟诗邀谪仙。去岁何寂寥，

古月道：来路知有伴。一川掩旧迹，

唐玉铭道：数峰试新鞍。遨游小天下

李无逸道：来去睨人间。相逢千杯酒

古月道：别后各相安。相忆复几许

唐玉铭道：阳关歌一遍。

李无逸笑道：终究逃不过阳关无故人。

唐玉铭顿觉丧气，道：我自罚一杯。

李无逸道：月到天心，过天心而无痕，月色太盛，人们被月满时候的光辉所吸引，即便无月色，在夜间抬头仰望天空之时，也会想起那轮明月。故而，即便西出阳关无故人，亦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古月淡道：明月再好，也敌不过明日光辉。人间无月色，天地照样运行，可若无日光，那便万物无望了。

唐玉铭知其所指，微微叹息道：

【解红】日月璀璨，群星黯然。人间相逢实不易，浊酒一杯须尽欢。朝廷江湖，悠游其间。手中棋子，起落之间。杯中清酒，沧海一捻。银河之水，日月清晖，沾染浑身遍。应快意潇洒，将生死看淡。啸歌风雨，杯酒心宽。暗香染衣，月色寒。别云间，在人间，附庸风雅做神仙！浊酒穿肠过，豪气上云天。莫笑此间，半生归来仍少年。

李无逸道：日月星辰光辉是岁月表里，少了其中一样，天地都会寡然无味。

唐玉铭容颜微舒，众人之中，他精弈棋之道，却最是举棋不定者，心无古月之仁，情无无逸之深。当初不过因所恋女子秦鸢之语，便意与天下为敌，几受蛊惑。若非古月，他或恐已入歧途。

李无逸知古月投靠那易无尘不过是混淆视听，而唐玉铭初时是真有此心。后虽察古月用心，可惜代价惨重。古月手脚具断，如今虽接回来，此生再不能动武，实在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