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73)

而底下根本没人再听，早已是哗然议论。

棠念站在原地，大脑空白一片。

头顶的烈日晒着，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昏迷住院，缺席高考。

这些字样在脑子里不断盘旋，嗡嗡作响。

棠念第一次觉得上天如此不公。

明明他的遭遇已经很不幸了，明明高考完，他就不用再寄人篱下，终于能好过一点了。

却偏偏遭遇张翟这种人。

之前带头霸凌就算了，居然还在高考这种重要时刻进行围殴报复。

所以许津风一直没回消息，不是有事要忙，而是昏迷着没醒吗？

几天过去了，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一想到对方静静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孤单单的一个。

棠念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迅速举起手。

数千名学生庞大的队伍里，她被淹没其中，并没有引起注意。

校领导还在愤然进行着批判。

棠念索性转身，朝后方端着茶杯的班主任老吴跑去：“老师，请问许津风在哪个医院，我想去探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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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念性格内向。

以往t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她都会感到紧张。更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

但想到许津风的情况，她心底生出勇气。

举手也好, 找班主任也好。

尽管棠念脸颊不自觉涨红, 她也尽可能清晰讲明事情，表达出诉求。

老吴刚开始还劝她别急, 等散会了再去探望也不迟。

但得知许津风父母已经离世, 现在是暂住在舅舅家, 而那一家人根本不关心他，别说他住院, 连这几天他没回去, 都要么不知道, 要么不在意。

老吴的眉头深深拧在了一起。

他跟五班班主任, 在同个办公室。

中途转学这种事并不多, 所以他当初好奇地关注过。

来办理相关手续的，是个女人, 自称是学生的舅妈, 话挺密，一个劲明里暗里说孩子来自京北，不是蔚城这种小地方能比的, 家里有钱。

别的情况倒是一句没说。

他那会以为对方是想炫耀，没太在意。

五班班主任也只是笑呵呵地没接话, 更关心学生的成绩, 那女人大概并不了解，含糊其辞, 依旧极力往家世方面引导。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 这要换个心眼小点的老师，会不会理解为孩子性格傲慢，瞧不起人，转来班里会成为刺头，从而带上偏见？

好在那孩子非常优秀，在开学考就一鸣惊人，之后每次考试也稳定发挥。

别说年级第一，联考时在整个蔚城所有高中里，都属于一骑绝尘。

以他的分数，高考如果没有意外，市状元十拿九稳。

可偏偏……

想到这，老吴也有些动容：“他家里的情况，学校并不知晓，出了这种事，校领导还有五班班主任肯定都是要去医院的，一会我说一声，你跟着一起去。”

见棠念眼眶泛着红，还想说什么，便又安抚道：“别担心，警局有人守着，伤势没你想得那么糟糕，至少根据下午传来的具体消息，说是重要的头部没受伤，人在昏迷一天后醒过一次，昨天已经彻底清醒，有一定的内伤和骨折，问题不算大，手术情况良好，接下来慢慢休养就行。”

听到这些信息，棠念心里的恐慌不再蔓延，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老师。”

等到医院的时候，几位老师和校领导拿着花束和果篮，鱼贯而入。

棠念没着急进去，只站在门口往里望。

清冷的少年靠坐着，一只胳膊吊着绷带，脸色苍白。

身上宽大的病号服，显得人更加单薄。

在关切的问询声里，黑眸抬起，礼貌作答。

棠念细致观察了一会，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下。

她打算等大人们慰问完出来了，她再进去。

但没多大会，有位老师轻咦一声：“不是有位同学跟着我们一起来的吗？人呢？”

一双双眼睛四下搜寻，很快齐刷刷定向门口，有老师热情地拉她进来。

“先前不还着急的么，怎么来了又躲到一边。”

“可不是，老吴说小姑娘听到消息，眼眶都红了，不知道有多担心。”

棠念僵硬地站在病床前，脸颊涨红。

老师们的确没说错，她先前确实着急担心。而关心朋友，本身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不知道为什么，和病床上的少年目光相对。

她的脸颊越烧越烫。

病房里，众人没待太久，在沟通了解之后，知道许津风决定复读，校领导立即做出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这种事。

因着他成绩优越，自然不希望他转校，为此特意开出丰厚的条件，免学费，给补贴不说，出于棠念跟老吴说的那些家庭状况，还提出为了让他安心学习，会在学校附近免费提供一套住宿公寓。

许津风同意了。

等到人纷纷离去，病房里安静下来。

棠念抿着唇，想问他那天的具体情况，想问他现在还疼不疼。

但又觉得这些话题沉重，一时不好开口。

她索性什么都没说，只是从旁边的果篮里拿出个苹果，细致削完皮，抬头递过去时，发现少年正看着她，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

“伤成这样你还笑？”

“你担心我，哭了？”

棠念否认：“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遇上点事就只知道哭。”

“刚才老师不是说你急着赶来，眼眶都红了？”

“那也没哭，”棠念没好气道，“还不是几天联系不上，学校突然大张旗鼓通报你的事，还只说了一个昏迷住院，我听了当然会着急，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