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刺(85)

等到国庆假期最后一天，许津风一早就按响了门铃。

当棠念走进课本中写到的名胜古迹，历史仿佛一瞬间在眼前展开，给了她极强的冲击和震撼。每一块砖每一片瓦，每一处历经岁月沧桑仍屹立不倒的梁柱，似乎都在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沉寂，朝代的兴衰与更迭，无数人一生之中的悲欢与离合。

她像踏过时空长河的旅人，沉浸其中，一晃眼，看完落日，一天也就结束了。

尽管走了能有几万步，累到腿酸脚痛，棠念依旧意犹未尽，非常兴奋。

许津风看着她的笑脸，本该跟着高兴的，但送她回去的这段路上，心口却像压了块石头。

拥堵的路，如果能再堵一点，让他赶不上今晚最后一班返程的飞机就好了。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愿以偿，即便是最微小的愿望。

过完安检，许津风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才刚分别，他却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下一次的见面。

章节

自国庆见面之后, 许津风没多久又去了趟京北。

不过棠念找到了合适的兼职，还是两份，家教和笔译。

既能赚钱, 还能提升学习。

当然, 也不再有什么空闲时间。

许津风知道后，没说他来了京北。

处理完事情, 华灯初上, 他没回家, 而是转动方向盘，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四十分钟后, 许津风站在楼下, 仰头看去。

某扇窗户黑漆漆的, 她不在家。

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半小时后, 家教结束, 接着去超市买完菜的棠念这才回来。

许津风在角落里远远看着。

看着她上楼，看着窗户的灯亮起。最后什么也看不到了, 却仍是专注。

深秋的夜晚, 凉风瑟瑟。

他贪念地想再多看几眼，哪怕是模糊映照出的影子。

*

棠念的大学生活步入正轨。

她依旧像高中时那样勤奋努力，每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

而许津风要在繁忙的高三里, 抽出空来京北处理遗产事宜，时间总是很紧, 行程匆忙。

两人都很难凑出合适的空闲。

当短暂见一面成了奢望, 时光被拉得无比漫长。

身边再没有那张温暖的笑脸，许津风又回到了曾经独来独往的时候。

这没什么。

孤单对他来说, 早已成为习惯。可似乎又有些不同，他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学习t, 也越来越用功。

连每周仅一天的放假时间，他都不肯让自己放松下来，似乎只有笔尖摩擦纸页的沙沙声不停，只有大脑被各种难题占据。

他才不会被如狂的思念折磨。

然而，越是克制，越是魂牵梦萦。

无数个辗转难眠的深夜，窗外的路灯渗透进窗帘，透出微弱的暖黄。漫漫光影流动，如藤蔓般攀爬过来，将他缠绕，几乎喘不过气。

许津风索性睁开眼。

有时，他会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一条条反复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她很喜欢分享，各种所见所闻，生活的琐碎，以及美好。

有时候最多一天能发来二三十条消息，加起来几百上千字，并且附带照片，图文并茂。

相较而言，他每次几个字的简短回复，显得冷漠又无趣。

一方面，是他本身话就不多，另一方面，是学校对手机的管控极为严格，他每次看到消息，都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两座不同的城市，遥远的距离，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轨迹，甚至连隔着屏幕的及时交流都做不到。

他只能一遍遍翻看，透过文字和照片，去想象她当时的心情和神态。

如同还在她身边，亲耳听她述说一般。

有时，许津风会干脆爬起床出门。

蔚城的深夜宁静，基本十一点左右商铺就关门了，过了十二点更是看不到什么人影。

他走过曾和她一遍遍穿行的老街巷子，就像个游魂。

四周空悠悠的，只寂寥的风，一茬一茬卷起他的衣角。

许津风很少和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能说什么呢？

当看见澄净夜空里的星河，当看见大片樱花花瓣洒落，当看见雨后色彩绚烂的彩虹。

所有美的景色，都会让他不可抑制地遗憾，可惜她不在。

思念太过厚重，太过热烈，如熔岩焚烧，燃尽所有。

最后只余淡淡灰烬，飘散在空气里，不留痕迹。

他什么也说不出。

季节缓慢走过，天气越来越冷。

一月中旬，棠念开始考试，学校即将放寒假。

随着回蔚城的日子临近，她格外开心。

京北这座城市很好，她很喜欢，自从搬出宿舍后，生活更是充实又自由。

但好朋友都不在，她总会怀念过去。

连偶尔的一抬头，望见落日云霞时，她都会觉得以前的天空更美。

棠念跟黎郗在微信上聊了聊，发现两人放假时间相差无几，很快约好了回去见面。

晚上十点十五分左右，她估计许津风晚自习差不多结束，发过去一条消息：【你们放假是不是得下个月了，学校有给出确定时间吗？】

许津风秒回：【嗯，2月16号下午开始，到23号。】

跟去年差不多，在高三里，想要好好休息是不可能的，假期基本都是大幅缩水。

而这炼狱一样的生活，他却还要再经历一遍。

棠念在对话框里输入着，想说一些安慰鼓励的话，但修修改改，又全都删掉了。

那些不开心的，还是不要再提。

最后，她神色认真地打了几个字：【等回去了，我去三中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