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15)
电梯没有楼层按键,刷卡直达。
门一开,是五楼。
纵是没来过也听说过,能上凰阙五楼的豪客,身份非富即贵,一晚低消二十万起步。
时闻出了电梯就直觉不对劲。
余嘉嘉那个局,是个庆功性质的商务局。平台做的东,又谈不成什么大生意,消费层级说破天去到中间位,哪会舍得花那么大手笔到五楼来?
她心下一沉,不肯继续往前走,按亮屏幕给余嘉嘉打电话,掉头就要回去按电梯。
关闭的电梯门前,有人吊儿郎当,晃着半杯威士忌在等她。
“说了你穿红色好看,怎么不听?”
周烨寅一身霜灰色西服,敞着领口挡在她面前。他大概还没来得及喝多少,眼神没上次见那么飘忽,但还是透着神经兮兮的探究,令人很不舒服。
时闻沉默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目之所及没有其他出口,后面还有两个看似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
她快速摁了两下手机侧键,镇定道:“麻烦让让。”
周烨寅没动,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白色药丸,明目张胆地丢进威士忌杯里。一边慢悠悠地晃,一边笑着怂恿:“里面认识你的人也不少,都是朋友,不进去打个招呼?”
“走错地了,不打扰各位雅兴。”时闻避开他,强行要去按下行键。
周烨寅一把攥住她手腕,没让她按成,声音压着扭曲的兴奋,软趴趴附在她耳边,“我去找过你几次,你都不在,你上司说要你给我斟茶道歉,我没肯。”
“——我要那种道歉干什么啊。”
周烨寅被猛地挣脱,也不恼,只回味地摩挲着指尖,目光耐人寻味地在时闻身上来回舔视。
“起码得换身我喜欢的裙子,跪在床上,边求着给我舔,边摇尾巴吧……你说是不是?”
时闻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连同拳头也震得生硬。
她冷静思索了几秒,录音录像都有,现在挥拳头算不算最佳时机?
正待发作,倏忽“叮——”地一声响。
金碧辉煌的电梯门徐徐向两侧拉开,一道盛气凌人的阴影落下,熟悉的清苦烟味随之而至。
时闻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表情。
周烨寅就如同被一阵暴烈的风刮断,骤然跪倒在她面前。
玻璃碎裂,威士忌酒液洒得满地狼藉。
“我操!“周烨寅吃痛,狼狈趴伏在宫廷拼花地板上,整个膝盖小腿都被踢得麻痹地抽动,他破口大骂盛怒回头,“我□□血妈!!你他妈哪个不长眼的杂种——”
一句没骂完,又硬生生收住。
他痛得满头冷汗嘴唇发抖,抱着腿起不来,周围也没人敢来扶,只能面青口唇白望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那人。
“怎么。”
霍决一身清俊笔挺,风度翩翩地站着,仿佛刚才一脚踹过去的不是自己。
他潦草扫过地上的周烨寅,目光对上几步之遥的时闻,轻慢又不悦地压低了眉眼:
“聊什么这么投契,我没妨碍到二位吧?”
08 留步
时闻穿一条收窄t的裙,薄肩颈,细肋条,胸口及腰胯线条玲珑起伏。
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有惊有惧。
像一枝月下玫瑰,馥郁而纤长的茎,美得明显,刺也明显,令人没办法不多看一眼。
霍决的目光像淬毒的蛇,不动声色从她身上滑过,轻轻砸落地面。
有资本在楼上玩乐的人,平日里见面大多都能互相颔首问声好,几个包间之间端着酒杯互相串门也是常事。这会儿好些人发觉了外面的动静,纷纷探身来瞧,见挑事的是霍决,皆吓了一跳。
跟在霍决身后上来的夜场经理急忙领着侍应生过去赔笑脸,哄着客人回房间,不让拍照围观。
那些客人哪会给他们面子,不过是顾忌霍氏的名头,不敢明目张胆瞧热闹,半推半就避开罢了。
云城豪门众多,纨绔扎堆,一群二世祖白天还勉强装装人样,入了夜个个放浪形骸纵情声色。
他们大多游走在家族生意边缘,做什么都有长辈兜底,人生在世只需要学会两件事:
一是享乐。
二是审时度势。
在外面再烂玩,心里也要有数——自己究竟能踩多深的水,犯多严重的错。以及面对面碰上了,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霍决这种,与他们不同。
他是手握霍氏实权的继承人,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有掌控局面的能力,自身就是一棵可以投下荫蔽的树,不必靠人兜底。
周烨寅被他当众落了脸面,也万不敢回手,只能强忍着怒意装平静,“Lawrence,不知我哪里得罪过你。”
霍决不置可否,走到落地窗边的沙发坐下,形容倜傥地点了根烟。
“问个问题。”
他微微扬了扬下颌,那串白奇楠念珠随着他夹烟的动作若隐若现地显露出来。
“你们很熟?”
周烨寅腿弯还不可遏制地打着颤,随他视线移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时闻。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在思考问这话的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霍决抽烟的姿态很斯文,“是或不是,这么难答?”
他天生英俊。
但这英俊中,总透露出一股不耐烦。
即便常常装作谦逊,装作彬彬有礼,实际上别人一对上那双黑眸,就能触到直白的戾气。
周烨寅被盯得有些骇然,下意识摇头,“不、不算熟……”
霍决笑了,“不熟,你靠她那么近做什么。”
周烨寅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发生在哪里,面色骤变,慌忙忍痛要爬起身来,却被保镖反手摁回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