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181)
雷讷很小。
几年过去,变化也少。
他们以前住过的那间渔屋,位置仍在原处,但经过修缮翻新了一遍。
雪顶红墙。简朴温馨。屋内悬挂一盏昏黄灯光。
大约是适应浅瞳孔人种和漫长夜晚氛围,挪威室内灯多数昏暗,时闻已经养成了进屋就点蜡烛的习惯。
她将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划亮打火机,将靠窗餐桌上的香薰点燃,空气中弥散淡淡橙花气味。
桌上还放着一个超市购物袋,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平价量产的芝士蛋糕。
甚至不是完整的圆。是切块。
时闻抿了抿唇,撩起眼尾看他,“自己买的?”
“不然呢。”霍决脸上没有表情,紧挨着站在身旁,好像很被动地需要时闻去哄他。
时闻乜他一眼,颊边挤出哼笑,“扮可怜。”
几个月前在城堡酒店,他还在万千瞩目中,风度翩翩地切一个垒起来不知几层高的华丽蛋糕。转眼到今天,又可怜兮兮地追到北极圈,就着一块打折蛋糕,要求她祝自己生日快乐。
蜡烛吹熄。
灯暗些许。
时闻侧过头,拽住他卫衣领口,要他顺从俯首,轻轻吻了一下他唇角。
“二十八岁了,霍决。”
霍决揽住她腰肢,亲了亲她的眼下痣,呼吸像温热的风洒落她面庞。
他回吻很轻,有意为之地收敛,像在吻正在消融的火山雪。嘴唇是冷甜的,按住她后颈,一点一点湿漉漉吃掉玫瑰的颜色,饱含深冬汹涌而克制的情意。
时闻仰着细白的颈,没有丝毫抗拒,任他叼着舌尖,予取予求地舔吮。
过了不知多久,霍决含住她唇珠咬了一下,才濡湿地将呼吸分开。
他的鼻尖抵住她的,小动物一样痴缠地蹭,将她密不透风拢在怀中,温驯又强势地问,“我可以开始拆礼物了吗。”
时闻腮颊微热,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没把握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霍决拨开桌面杂物,单手将她抱上去坐好,回身翻出自己的登山包,从中抽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成沓A4纸摆在面前,就着渔屋昏黄的灯光,只扫过其中一个封面标题,时闻就愣了愣。
一份一份翻阅过去,内容一份比一份厚重。
霍决几乎将他现阶段所有可挪动的个人资产,都转移到了时闻名下,包括车辆房产、有价证券、以及霍氏旗下数间子公司的若干股权等等。只待她签字,文书即可生效。
另外还有一份新设立的巨额信托,每年一亿美金,受益人写的是时闻的名字。
时闻眼皮轻跳,强装镇定,手指微微捏皱了顺滑厚实的打印纸,“什么意思。”
霍决一瞬不瞬注视着她,逐字逐句慢道,“无论你是否答应和我结婚,我们之间婚姻关系是否存续,也无论我健康与否、是生是死,这笔信托每年定期由你取用。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我有眼睛,读得懂字。”时闻冷泠泠回视,“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霍决没有即刻回答。
他低头,复又从登山包里拿出一个精致重工的珐琅盒子。
打开来,上面那层,躺着她丢在江心岛的帝王绿翡翠镯子。
霍决一言不发,攥住她手腕,强硬地将镯子重新套了回去。
时闻定定审视他的表情。
他察觉到了,唇边折起淡笑,安抚地啄吻一下她眼皮,“别这么严肃,bb。”
珐琅首饰盒的底层被打开,里面静置一枚时闻从未见过的银白金属细镯。圈口简洁,没有过多细钻缀饰,居中镶嵌一枚拇指大小的祖母绿宝石。
霍决神色自若地将这只细镯,戴进了翡翠镯子的同一侧。
翡翠是硬玉,不易刮花。但对待种水极佳、价值不菲的帝王绿,避免磕碰意外,很少有人会选择与金属迭戴。
时闻颦了颦眉,不觉得霍决会不懂这么简单的常识。
“设计稿改了很多版,最后出来成品还不错。”霍决忽略她探究的目光,食指在两只镯子之间轻轻敲了一下。
紧接着,他退后半步,抓住自己的卫衣领口往上一脱,露出底下的纯黑短tee。
时闻注意到他颈间闪过一抹低调的银光。
未及细看,霍决下一秒就弓腰俯身,一手撑在她身侧,另一手将衣领底下的项链勾了出来。
除却从右腕换到左腕的那串白奇楠念珠,以及偶尔出现在颈间的一条铂金素链,霍决身上很少穿戴饰品。
白奇楠是时闻十五岁时求来的。
铂金素链是Arina留下的遗物。款式极简,没有吊坠,算不上贵重。霍决只在临近母亲忌日的初春,会间或t戴几日。
眼前这条,显然并非Arina留下的那条。
因为它底下缀着一把小小的锁。
时闻心中倏忽划过一种不安预感。
“知不知道人类一般都怎么对付有威胁的野兽?”
霍决垂眼看她,眼底情绪直白得宛若某种侵略,充满幽微的深意。
时闻似被那团黑雾攫住了,惴惴地陷了进去。
霍决捉住她的手,摸索到祖母绿的爪镶,将锁扣往右拨开,指腹顺势一拨,宝石就被推开了,露出底下隐藏的感应屏幕。
“这条项链的锁扣,只有你的指纹可以解开。同样地,这只镯子的指令,也只有你的指纹可以启动。”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过多平仄起伏,像在叙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假如我违背了你意愿,你要惩罚我。只要我们相距一公里以内,长按三秒,项链击针会即刻击发,迫使锁里的药囊破裂,将麻醉剂注入我体内。大约三分钟,药剂起效制动,我会什么都做不了,沉睡九十至一百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