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冰(27)
阮微快要烦死,恼火得像只瞬间鼓胀的河豚,咬着嘴唇推她,“……你真的有病,干嘛装作这副样子?明明好几年都不来看我,我成人礼你也没来。”
时闻没有辩驳,只拉着她的手。
过了很久,才轻声道:“对不起,是阿姐不好。”
时闻见她反应,隐约猜测阮娉婷没有告知她真相。
阮微并非时鹤林的亲生女儿,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
但还是舍不得在这时提及这些,只顺着这炸毛小狮子的毛,把她数落的罪状都应下来。
哄着套了几句话,得知阮微前几日回国还去过安城找她,结果遍寻不见,时闻心里愧疚又多几分。
阮微僵直着身体任她拉着,红着眼圈平缓呼吸,半晌突然问起:“……那艘船模是你送的吗?”
“你收到了?”时闻没有否认地点点头,“我没有新加坡的渠道,只能拜托朋友送到你外公那里。”
又松了口气,“不知有没有赶上,但你收到就好。”
“有什么用。”阮微很不高兴地撇过头,“……我早就不喜欢那种东西了。”
“因为你长大啦。”时闻笑了笑,声音放得很轻,“不过阿姐之前答应过你的事,还是想做到。”
她的语气像怀念,又像别的什么情绪,听得阮微闷闷不乐,一时没能说话。
时闻却也不想让她接着这话往下讲,不多时就将话题转回当下现实,“你一直在新加坡念书,非年非节,怎么突然回来了?打算待多长时间?”
阮微盯着树上结果的青柠檬,手里却揪着时闻垂落在长椅上的相机背带不放。
“外公想我,我就回来。”
她对时闻非常不满,一眼都不肯再看她,却勉为其难把问题都答了。
“待到下个礼拜天,参加完阿决哥哥的生日舞会就走。”
15 圆舞曲
霍决去欧洲巡市场期间,给时闻打过几次电话,时闻只干巴巴地接起过一次,通话时间一分钟不到。
发了几则怪模怪样的信息,时闻没敢点开,怕显示已读。
微信弹出来好友申请,时闻也假装没看见。
霍决不是死缠烂打做无用功的性格,得不到回应,翌日就消停了。
时闻心安理得又躲了几日。
直到从阮微口中听闻霍决生日的事,时闻不知怎的,隐隐有些焦虑起来。
这是阮微第一次独自回国。
要做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陪外公。另一件是背好词携厚礼,出席霍氏继承人的生日宴会。
阮娉婷现任丈夫做的是收藏品生意,与霍氏素有往来。霍决位高,却是晚辈,夫妻俩便想着派阮微到场祝贺,两人早早认识,阮微还能嘴甜唤一声哥哥,再适合不过。
原本不是非去不可,生日而已,礼到了就行。
但霍氏发了帖子,还是头一回以霍决名义发的帖子。
借口生日,实则接权。
此番亮相,是霍氏继承人与各方合作关系正式打声招呼,让彼此心中都有定数。是以阵仗颇大,不论国内外伙伴,皆默认赴宴捧场。
时闻没想到这居然会与自己扯上关系。
她收到了霍决的生日宴会邀请帖。
——以易觉新闻财经记者的身份。
随帖子一起送到新闻社工位的,还有一袭月光色高定礼服,以及成套哥伦比亚祖母绿珠宝。
时闻额角突突跳,顶着周围同事的八卦目光,将列夫和秘书拉入身后会议室。
女秘书不慌不忙,也不待时闻开口,就先双手递上浮雕烫印的信封,柔声道:“霍董让我转告时小姐,如果您不收,届时他会亲自来接您。”
时闻:“……”
列夫跟头哑巴熊似的,捧着礼服珠宝的巨大盒子,没敢抬头接她剜过来的这一眼。
女秘书职业素养很高,腔调依然温和恭敬,“霍董还说,如果您担心无人同行,我们手里另外还有两封邀请函,拟邀贵社总编与财经主编陪您一同到场。”
时闻:“……”
这跟自爆卡车有什么区别。
上次约到霍决采访,已经让社内不少人传出风言风语,还是顾宁出面压了下去。这要是真来这么一出,社里掩不住,她必定没法正常安稳工作下去。
时闻靠着会议桌,无语地揉了揉额角。
一般这种非公开性质的商业晚宴,都不会希望有媒体的人在场,谁和谁多聊几句话都可以是新闻。
他就这么笃定她不会乱说话?
半晌,抬眼看了看秘书,“保密协议呢?”
秘书答:“假如时小姐一人赴宴,就不必签。假如时小姐需要陪同,就要劳烦您的两位上司签。”
时闻没吭声。
躲也有时限,霍决要见她,总有办法见到。
思忖片刻,还是将邀请函接了过来。
而后面无表情朝列夫抬了抬下巴,“其余的,退回去。”
列夫为难地看她一眼。
“不要得寸进尺。”时闻随手把邀请函揉折了,胡乱塞口袋里,“他要是有意见,你就这样转告他。”
*
霍决的生日派对,选在霍氏旗下一处古典奢华的城堡酒店举办。
舞会名贵云集,所有与霍氏有人情往来、叫得出名头的家族,都遣了有分量的人前来贺礼。
时闻故意来得迟,没坐列夫的车,自己开着小越野驶入庄园,草坪上已经停满各式豪车。
海港春夜繁星闪耀,盛大烟火在天幕炽烈绽放。玫瑰与郁金香簇拥的辽阔花园对宾客敞开怀抱,护城河面飘洒花瓣,淡金色香槟涌动于喷泉水池,空气中弥漫微醺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