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一个接一个的投喂，不亦乐乎，本是报复他先前想要用阵法偷袭自己的意思，没想到这小怪物吃得还挺开心。

脸上的红磷翕动，咀嚼食物时隐现的细白利齿，如同未开化的野兽。

瞧把孩子饿的。

阿蛮心里流了两滴同情的眼泪。

（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会有人带走他。）

阿蛮品味出了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允许人带走小怪物还要做什么准备呢？

他没有办法预料到，这个呆板的天道意志做了个多么随便冷漠的决定。

它提前开始了暮云城所有活人的死亡。

逆命

在山洞算是友好地度过了一个晚上。晨曦微光时，飞衣族长的心腹进毒林瞧瞧那孩子死了没。果然是恶心的小怪物，放了那么多尸傀，他居然还能活着向他们走来。

受到伤似乎都比前几次轻很多。

阿蛮隐了身形不远不近的跟着这群人，他们押解了小怪物回暮云城内。

城内有种诡异的死寂，似乎居民全部沉睡了，而趴在城上的鬼魂又多了不少。

阿蛮眼睛微沉。

炼尸么？像养蛊一样，在所有的尸傀中选出最强的，又或者说所有的尸傀都是为了小怪物准备，成为他变作尸傀之王的踏脚石。

确实厚爱器重。

但不应该，太快了。

虽然知道飞衣族长在炼尸以及他的目的了，但是暮云城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在今天一起炼制了？

他有了一个不太美妙的猜测。

天道意志。

阿蛮来时就是为了寻个乐子，即使明白了飞衣族人的图谋，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他在无间狱杀了那么多鬼怪，修行数年，只勘破一条真理：世间万物，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一草一木的死亡与新生早就注定，何况人。

现在却要强行干预暮云城人的死亡。

阿蛮虽是鬼，却有神性。这也是他能修得人身的原因。

所以，他有点生气了。

逆命

小怪物被带到了飞衣族长特设的祭坛，那里宽阔无比，祭坛之下有一个血池子，比昨夜还要多的尸傀密密麻麻堆积其中，旁侧的飞衣族人双眸紧闭，分次站立池子旁。

“你还真是个小怪物。”飞衣族长睁开白瞳，笑得和善，手指抚上他闭着的眼睛到脸颊的红磷至纤细脖颈。

没有多余的言语，小怪物被他单手拎起似乎要丢进池子里。

阿蛮飘着过去，托住了他。

“嗯？”族长有些许诧异，就见那孩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护着丢到了祭坛外。

“哪路神仙下凡？也让我族开开眼。”族长睁大了白瞳也瞧不见是谁坏他好事，不由冷笑。

“嗤。”

阿蛮主动显了影。

半空中，一少年模样的幽鬼，唇红齿白，漆黑的衣袍上覆了血红诡纹。

飞衣族长有些见识，他兀自一惊。

传闻满是恶鬼恶妖的无间狱里爬出了一个修罗，血纹黑袍——万鬼之王。

倘若炼化了……

他眼里露出贪婪。

“拿下他！”族长发号施令，哪有不从。

就见飞衣族人齐刷刷睁开白瞳，血池里的尸傀不间断被唤醒。

扭曲着四肢爬上岸，一眼望去黑压压乌云般席卷而来，如同妄想翻江倒海的群蚁。

虽是不自量力，但数量一多，阿蛮也觉得烦了。

忽而此时旁边有符纸时而变作枪穿云破雾又时而变作天罗地网笼住了一串尸傀。

阿蛮看去，正是小怪物。

藏了这么多符纸么？

嘴角微微扬了扬。

飞衣族长也瞧见了那孩子惊人的战斗力。

倒是小看了这怪物，看来平日有意藏拙。

一个万鬼之王，一个小怪物。

飞衣族长心中算计了无数，他不经意做了几个动作，看似防御阿蛮的攻击，实则是在用自己和心腹间特有的暗号传递命令。

无间狱的万鬼之王确实名不虚传，数量庞大的尸傀竟一点也不敌，但……

族长胸有成竹，只脸上的贪婪故作恐惧，这番模样落入阿蛮眼里。

下一秒只见乌云蔽日，暮云城顷刻暗无天光，原是城上沉睡的鬼魂复苏了，几乎与尸傀同数的怨鬼遮住上空，风雨欲来。

苏醒的鬼魂原被飞衣族人害死，现下见到他们反而不杀，想来是头内打入了锢魂钉。

阿蛮理清了这一层，瞥了眼那手脚并用兼带着投掷符纸的小怪物。

看上去有一种手忙脚乱的游刃有余。

阿蛮全身心投入眼前。

他从无间狱一路走来，恶鬼恶妖杀了不计其数，纵使尸山血谷，伤痕累累，亦不惧战斗。

凝神静气，黑袍上的血纹覆盖了一半衣角，脸越发白，唇愈发红，艳丽得似咀嚼猎物的血肉时涂抹上去的，真像从地府刚爬出来的怪物，一个真正的大怪物。

万鬼之王，这就是——万鬼之王！

飞衣族长心里由衷赞叹着来这来自无间狱里的杰作。

时机到了。

他无声露出个猖狂的笑，一旁被尸傀、怨鬼、族人围困，不断逼近血池的孩子隐隐感觉到了不对。

可惜，晚了。

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破池而出，低喃、嘶喊、愤怒、狂躁……一切的，所有的负面情绪喷涌而出。

逆命

杀，杀，杀……

杀！

那孩子一双白瞳被染红，脸上红鳞翕张。

“哈哈哈哈，去，我的孩子，拿下万鬼之王！”

飞衣族长眼露疯狂，操控着新诞生的怪物。

杀，杀，杀……

怪物向前迈了一步，此时城中再也感知不到活人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