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跃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当时正在背古诗，《所见》。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你说你在清源文兴小学读书，也是编的吗？”

“我确实在那儿读书，因为冷暴力半年前转学了。”

记忆倏忽来去，林跃情绪不明，良久才道：“如果我知道你就是他孙子，我大概会去找他，也许我也能像你一样上个不错的大学，学的也是计算机专业。”

“没有如果，你因为这件事觉得惋惜进而恨他吗？”

“这世上有的是无缘无故的伤害，我不恨他。”

原梾看着这冷冰冰的，硕大的地下空间，突然有点担心彭思齐：“既然不是你，彭思齐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很关心他？”

“是我把他带到枫林湖的，我只想知道他安全了吗？”

“已经安全了。”

“你是因为彭思齐查到的人吗？”

“是，我一年前就查到对方是谁了，有个邪教徒利用这些人对网站的信任钓鱼杀人，他入侵那些少年手机电脑，会提前植入一些状似无意的有自杀倾向的证据，那些人本就是些边缘人，所以才一直没被发现。网站有很多匿名管理者，加密软件的确难以追踪，但他们不知道搭建网站的人在制作这个软件时隐秘地留了把钥匙。他原本的猎物是另一人，你出现后是我让他选择了彭思齐。”

“既已抓到真正的凶手，我的失踪怀疑到你头上很合理。”

“你怎么肯定他的猎物就一定是彭思齐呢，我以他的名义发布给服妖的指令是彭思齐，而我真正植入他脑海里的灵童形象是你。”

“灵童？超龄的？”

“他自然没见过你，画像是他想看到什么样我就让他看到什么样。”

“所以你引警方过去抓住他，而我的画像出现在他电脑里，我半路失踪，可谁又能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是你给我提供了这样的机会。”

“画呢，不是要收吗？”

“它跟绑架案扯上了关系，我必须撇清干系已经无法拥有它了。我人生收到的唯一一份礼物是你送我的，画的什么你大概都忘了吧，纵然喜欢那幅画，跟你比起来自然还是更想要人。”

“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林跃眼神迅速暗淡下来，他用右手拇指摩挲着手上的电子表盘，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悲伤。

“当你跟憎恨的人不得不待在一起时，你反抗、愤怒甚至绝望，最终你还是会被驯化、接受。如果某天你摆脱我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已经成了你人生的一部分，你和萧行也再回不去了。”

原梾被他带进地下室的这一路就意识到这里大的像迷宫一样，他不害怕，只是觉得自己的鲁莽害了程煜和萧行。就像他说的，他接受不了，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求个答案。可求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我爷爷是你害死的吗？”他再次问道。

“我会告诉你，不是现在。”

原梾无奈地冷笑一声：“你比罗文勇还让人觉得可怖，罗文勇那个人渣死不足惜，只是我爸这牢坐的真他妈冤啊。”

林跃没有生气，出奇地平静：“你爸没弄死他，等他出狱我也会弄死他，我只觉得可惜，我那会太弱小了。”

“你如果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也许我们真的能有个好的开始。”

“你不会，你说的对，我们只会毫不相干。”

“所以栽赃陷害是想让我注意你吗？彭思齐甚至跟当时坐在操场的你年纪一样！”

“我们生长在不同世界，没有这些事你的目光不会投向我一点，我以为经历过这些，你会离我近一点，就像彭思齐会突然对一个陌生人产生幻想与依赖，可我低估了你的能力，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你身边所有人都无条件地信任你，亲人、室友、合作伙伴甚至包括警察，还真让人羡慕啊。你爸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入狱，会认识罗文勇吗？我两次邀你来给我画画，你连名片都不看就扔进了垃圾桶。你跟你父亲一样，不把你从云端拉下来，不会甘心到我身边来的。”

原梾想起那幅画，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疯子，我居然不止一次地试图理解你。”

“你觉得我疯，我变态，我不正常，那是因为你生长在一个正常的环境里，我活在深渊，长这么大你是唯一照进来的光，我找了你多年，可你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你不可能时时绑着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早就死过几次了，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不错的结局。”

原梾发现，林跃就跟一团迷雾一样，看不清猜不透，无论出什么招都像打在了空气里。

“你渴望力量，所以创建的代码少年网？”

“钱的确是一种力量，代码少年网只是一个交易平台。”

“我猜它是后来变成这样的，最初你利用它寻找志同道合之人制造勒索病毒，这是你的乐趣，仅仅是黑进对方服务器就足以掌控对方，你通过技术勒索轻而易举获得了别人几辈子赚不来的钱，蛰伏、狩猎、次次全身而退让你有了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快感。这是你拥有数量庞大的比特币依然没停手的原因吗？我很好奇你有失败过吗？”

“没有。”

“所以觉得这次也能全身而退？”

“我制造勒索病毒只是测试我的技术而已。至于你，结果是什么我并不在乎。”

林跃平静地注视着原梾，眼神冷冽却好像带着宠溺地笑意，可这个人明明没笑：“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说过都会满足你，除了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