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撰稿人Ⅰ日轨列车(70)
以及一封印刷的‘致顾客的信’。
这封信措辞恳切,不是什么感谢支持的假大空套话,减虞手指往下摸到落款——陶素琴。
此外,还有张宣传技术讲座的传单,噱头不小,讲座结束还要在呼岛举办海滩开放采访,邀请的嘉宾个个声名显赫,专家教授一个赛一个精英范,这一招,就是冲着年轻人去的。
不知道有没有送鸡蛋的吸引力大。
董事长生死未卜,泰方生物却依旧宣传这个活动,想来也是为了放出公司稳定的信号。
是一步好棋。
减虞将东西随手送给了一个老奶奶,只留下传单,站到花坛上边环视大广场。
人很多,多得脚都塞不下,泰方生物这边秩序有人维护,看上去还是陵园安保,都穿着统一的绿胶衣。
奉旨摆摊,陶家果然手眼通天。
上山祭拜的路口被堵住了,同样是绿胶衣看守,减虞粗略算了下,现场大概出动了百余名安保,他们的表情各个都很紧张,草木皆兵,只要哪里吵闹,就立刻赶过去调解。
这些人都不是警察。
轮回台阶附近,有两名高个子按着耳朵,像在等人,目光却紧盯上楼人群的背包;
泰方生物雨棚一角,坐了个玩手机的男人,可他的拇指却根本不滑动;
一名穿志愿者马甲的女子正扶老人到花坛坐下,她一弯腰,露出腰背后的棕色皮带,而且,她的雨衣很特别,是反穿的,可以直接从后扯开。
减虞一眼扫过去,发现至少五名这样穿雨衣的“志愿者”。
会是专案组的人吗?
覃佩韬成天嚷嚷叫他看新闻,减虞便大发慈悲找了找。
一家老牌报社居然弄到发言人的手机号码,拨通后,是个很悦耳的女性接的,但没说几句,电话就被人抢走,一道充满不耐烦的低沉嗓音叱道:“无可奉告!”就掐断了。
记者哪会放过这么劲爆的话题,一把键盘炮轰专案组,结果次日育才分局就发布了征求失踪人员的公告,把热度盖了下去。
这个朱元璋脾气还挺差,也不知怎么当上组长的。
距离他跟陶舒琼约定的时间还剩一个多小时,雨渐渐小了,天空放晴,广场还无事发生。
陶敢和他的律师何均早就到了,那律师目光如鹰隼,不是善茬,正用手遮住嘴,在陶敢耳边嘱咐什么,一旁还有名矮个男跑去泰方生物雨棚下边,背着手巡查一番,然后挤开人群跑回陶敢身边,不慎碰了律师一把,那律师便一脸无语。
“都安排好了,何律。”王立新说。
何均点点头,对陶敢道:“千万记住,待会提到妈妈你就哭,但口罩千万不能摘,媒体我都打点过了,只会拍到你的侧脸,拿回尸体后,董事会发布实控人死亡的公告,相关部门也会发文质询,那时水军会挖出你在哀悼会上的照片,舆论就会倒向你。”
陶敢心不在焉地点头。
何均:“等气氛烘托到了,会有人领头举旗子,煽动大家去殡仪馆,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廖局派人接应,进到告别大厅就该你发挥了,还有时间。”
听到尸体、殡仪馆、告别大厅这几个字眼,陶敢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烦躁地挥手。
“知道知道,你都说几遍了,当我是傻子?”
何均道:“当律师的就是啰嗦,我们以后打交道的地方多,可别嫌我烦。”
陶敢闻言,挑眉打量他:“我妈就没说过你很烦吗?”
何均手握遗嘱,知道泰方生物的全部底细,堪称是陶家江山最后一道看门人,他可不怕陶敢会弃他不用,反之,只要陶敢还没真正成为公司掌权人,他就有无数种手段掌控陶敢。
因此他只是淡淡讽刺:“没有,陶总很有耐心,是个好人。”
他低头在手机上发了什么,然后推推眼镜,勾起一抹微笑。
“好人,就应该瞑目。”
日轨列车(40)
10点07分,哀乐奏响。
雨过天晴,啜泣声却越来越大,忽然,一声吶喊着“儿啊”的哭腔响彻天际,如同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传染病一般侵袭了所有人,一时间,痛哭和咒骂交织。
“儿啊,你临出门前,妈忘了把水煮蛋拿给你吃啊!”
“呜呜呜呜爸爸,我好想你。”
“我的恬恬,你过的好不好,下雨了,冷不冷?”
“天杀的老天爷,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这时,有人口齿清晰地嘶喊了一句:“把孩子还给我!”
嘣——瞬间点燃了引线,人们从梦中惊醒,找到了怨念的排泄口,纷纷举手吶喊:“把亲人还给我!”“把宝贝还给我!”
你推我,我搡你,人浪开始搅动,不受控制地往左往右倒。
“别挤!别挤啊!再挤就踩踏了!”
“叫警察,警察快来!这儿有人晕倒了!”
“奶奶的警察是吃干饭的吗?就会删帖子删评论!关键时刻人呢!”
绿胶衣们早有提防,迅速插进去排成队,手拉手形成肉墙把人们隔开,此举却引得一名女性指着安保鼻子骂:“你们没孩子没老婆没老爹老娘是不是?!叫警察来!”
减虞提前躲到了花坛里边,背靠一颗梧桐树,面对上山的关卡,视野很好。
他耳朵里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声音,足以调动情绪,比如怜悯、悲哀、愤怒、害怕等等,可他却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在激昂的人群里寻找没开口只默默低头的面孔。
策划这样一场轰动海内外惊天大案的人,会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