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撰稿人Ⅰ日轨列车(79)
“你还是先说服吴先生,但不用跟他提其他要求,等吴先生点头,你到这儿来找我,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也就是说,今天不找你了,等以后我要找你,就到这儿来?”
“是。”
陶舒琼不解:“你给我手机号不行吗?”减虞这样的人,不愿意加微信添麻烦也说得过去,但要说句话还得跑到郊区,岂不是大费周章?
减虞道:“越是难见到的人,才越值得见,不是吗?”
……
元赑抱着骨灰盒大踏步出来寻时,陶舒琼已经走了。
减虞站在店门口,长身玉立,右手插在卫衣兜,帽子又戴了起来,在并不高档的软呢衣物包裹下,他的肩膀瘦而单薄,背影看上去形单影只,望眼欲穿。
“影子都看不见了,不如回头看看我。”元赑低声道。
“你很好看吗?”减虞答得漫不经心,但好歹愿意跟他说话,也没有跟那个女人一起偷摸离开,元赑的心情霎时开朗,给点阳光就灿烂。
“不好看你也不会在那么多人里相中我。”元赑单手托骨灰盒,如同酒保托着他的营生。
那么多木头料子,他却选了一件刷大理石花纹白漆的木盒,有点北欧极简风,锁扣也颇有设计感,是一朵铜做的花瓣,盖子鎏着一条烫金。
减虞不太感兴趣地瞄一眼,问道:“你名字呢?”
做了一次,见了三面,他们居然都默契地没有互通姓名,这在减虞眼里,默认对方也只是玩票而已。
至于真跑来买骨灰盒买岱山VIP什么的,不过都是年轻人图新鲜、刺激,越得不到的越馋,扔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只有扔他吃不进嘴的飞盘,他才能眼巴巴叼着飞盘回来。
听他这么问,元赑意味深长地用指腹摸摸盒盖,放低到胯间,然后上前一步,额头几乎蹭到减虞的呼吸,这才说:“先简单刻个姓,我找老板买了把小刻刀,等到殡仪馆,你亲自刻上去,像给我刻墓碑一样,好不好?”
日轨列车(45)
盒盖光滑反光,中央有二指宽的凹槽,此时只有一枚金色的暗刻圆圈。
减虞沉默。
良久,他静静抚摸那个圆,好似想起什么,元赑一看这动作,舒爽得宛如减虞正给做套圈按摩,欢天喜地将大手覆了上去。
“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姓呀,我姓袁,袁世凯的袁,袁崇焕的袁,袁术的袁。”元赑说。
“哦。”
公平了,一人知道一个姓,半点不吃亏,这他妈算什么追求者?
减虞反握住元赑的手掌,那只手温暖而粗糙,掌心的线条深得仿佛也是雕刻上去的,一道道沟壑,偶尔一条疤痕。
游泳体育生会经常受伤吗。
他翘起细细的中指指尖,挑逗一般从元赑的袖口插进去,摩挲往上,来回伸缩,当摸到鼓起的青筋时,他会恶意按压,好似血管里有一颗珠子,正随着他的动作不可名状做着活塞运动。
元赑登时脸烧得一红,减虞跟他示弱,他没有一点办法。
真是折磨,他心中感慨,允许减虞将他的袖子解开折上去。
不必看都知道,那块小臂皮肤已经被磨红了,并非粗砂磨砺造成的红,而是血液沸腾的红,彰显着他的主人多么血气方刚,只要摸两下手,就能让他缴械。
就在此时,减虞忽然捉着他的手腕一翻,元赑红着俊脸咳嗽,道:“你找什么?守宫砂?”
约炮那晚的记忆很清晰,又很模糊。
减虞只顾着在意《日轨列车》了,对这非洲大草原上飞奔的羚羊拥有怎样一副完美的体格还真没仔细看,他只记得有腹肌,有鲨鱼线,有能把自己锁喉闷死在枕头里的二头肌。
没有疤痕。
听覃佩韬说,那个脾气比二踢脚还爆的朱元璋组长很好认,右手上有大片疤痕,长得就像被梅花烙烧过一样。
减虞又说:“你重复一下这四个字,无可奉告。”
元赑笑嘻嘻蹭他的肩膀:“对你,我哪还有无可奉告的隐私,嗯?”
“再说一遍。”减虞面无表情。
“无可奉告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够不?”
一点也不像。
三天了,减虞才想起来要串一串这袁狗出没的时机。
酒吧——覃佩韬偷出了绝密档案。
花香酒店——覃佩韬在专案组眼皮子底下约他见面,传递物证。
宁心疗养院——他用覃佩韬的身份证冒名顶替,从林展处得到线索。
岱山陵园——都不用覃佩韬,是个人都知道,只要对地铁脱轨案有兴趣,都会在这天来岱山陵园。
心里虽然已经把自个儿锤了一遍,但减虞还是不动声色:“岱山的保安有什么办法送你进殡仪馆?
元赑得意道:“殡仪馆有段时间没接收遗体了,要不是我表姐有手段,根本打听不到消息。比如说,业务楼第十八层台阶水泥里头封了根骨头镇宅,再比如说,院子里那颗枣树是二十多年前一具红衣女遗体嘴里吐出来的枣核长的,还有——”
减虞拔腿就走。
“别介,这么没耐心呢。”元赑笑着说,“这都没什么意思,倒是有一条最靠谱,你看没看见,岱山停车场最里层停了一辆水泥车?”
“那水泥是用来糊你的心眼的?”
变着法骂他缺心眼。
元赑现在颇有一种打是亲骂是爱的快感,和减虞并肩走着,散步般轻快。
“焚化室东面第三个坑之前烧炸了,闲置几个月都没补。现在倒好,吊唁楼跟业务楼都被围,敢当着那么多人面补炉子?挤都挤不进去,就勉强弄了点砖头挡风,等这事一过,他们才敢补,预计也就是月底,否则时间压根来不及,1000多具尸体要烧,烧他个三天三夜,别的炉子不炸也得掉层墙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