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撰稿人Ⅰ日轨列车(82)
也并非爬不上去,只是十分考验弹跳力、臂力、抓力,唯一不确定的是如何穿过业务楼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焚化炉,找到骨灰寄存室。
况且减虞还得在几层楼中找到胡文博的冷冻柜。
事不宜迟,待减虞让出一大片空地,元赑便压低上身起跑,脚一抬就蹬上了一米五的高度。
他臂展极长,完全伸展一臂及肩达到一米三,跃到空中最高点时一抓——
“那边的!干嘛!下去!”
减虞正大气不敢出,却听一声爆喝从墙内传来,他顿时头皮一紧,目光闪电般射向元赑。
经这一吓,元赑果然前功尽弃,手指摸到了钢筋把手,却没能用劲,他喊了句卧槽,整个人便自由落体顺着竹林滚了下去。
“老子信了你的邪。”
减虞低声咒骂,捞起骨灰盒就要阻止元赑下坠的冲势,可元赑个高体壮,惯性大得惊人,减虞的脚还没碰到他,就被元赑慌乱之中扯摔倒,两人就这么一起滚到二十米开外。
咚!——哗啦啦!——哔——
最后一句消音来自减虞,虽然他被元赑紧紧搂在怀中护住后脑勺,可还是不可避免撞到了膝盖脚踝等关节,简直痛不欲生。
“……给老子起开!”他被元赑压着,浑身都难受。
元赑却抬头看了看上边,把他乱动的手脚都按住,低声道:“嘘!别动!有人!”
“人你——”
“真的有人,刚刚那声不是对我们喊的。”
元赑舔舔牙根,铁锈味像一口咬爆的马蹄珠在齿缝迸发,他抿紧嘴,才将脸又埋了下去。
减虞静听了会儿,果然上头保安连连大喊‘防爆叉’!‘抱头’!像是抓住了什么人。
看来还有别人想到从业务楼后院突破了,可惜这条道跟前门不通,车道一路还有巡逻保安守着,只有少数漏网之鱼溜了上来。
元赑笑了笑:“早知道是抓小虾米的,我就不用在你面前这么丢脸了,草。”
两个成年男人滚出二十米闹出来的动静很难忽略,一个保安举着防爆叉走到墙边,往竹林里边走边捅,问:“还有人?快出来!出不出来,不出来是吧?”
很快他就发现一个穿白衣服的男人趴在地上,浑身竹叶草屑脏兮兮的,就是那动作——怎么那么猥琐。
走近了一看,原来男人底下还压着一个,亲得热火朝天呢在。
啧啧,有伤风化。
保安悻悻地将防爆叉反过来,敲了敲竹子:“喂,你们俩有毛病就去治,来陵园打野战,不嫌害臊啊?不怕半夜被鬼找上门啊。”
白衣男一脸潮红地抬头,手还塞进胯里,好像在系皮带:“马上就走。”
“快快快,赶快走,真是,现在什么人都有,年纪轻轻,长得人模狗样,哪晓得背后这么饥渴。”保安直到回去关上铁皮墙还在念叨,其他人好奇问咋了,他说:“俩野猪!”
约过十分钟,一切恢复如初,诡异的平静。
减虞动了动手指,麻了,比他的大脑还要麻,元赑跟座山雕一样把他脸遮得严严实实,没让保安看见,深谙厚黑学之道——抓奸现场第一要义是遮脸。
“……起来。”
“等下,嘶,你摸摸我膝盖是不是碎了。”
“没碎,起来。”
“真的吗,那你再摸下我后脑勺。”
“有完没完?!”减虞咬牙,烟瘾跟狂躁同时发作,艰难抽出双手掐住元赑的脖子,“你他妈硌着我了!”
元赑迷茫:“我没硬啊。”
减虞:“我他妈说的是骨灰盒!”
拉着人起来检查一番,完好无缺,元赑很满意,站到一边等减虞用力搓脖子,知道他忍不了身上脏,便邀功道:“我刚箍你箍得可紧了,泥都在我胳膊上,你看。”
说罢还主动给他捡帽子后边的碎叶,眉目极为认真,温暖又粗糙的手指划过后颈,像过电一样。
减虞心底的躁动却怎么都压不下去,他屈起右手食指,放在口中含着,元赑还瞧新鲜,以为他要吹口哨召唤神龙,岂料减虞垂下眼皮狠狠一咬!
日轨列车(47)
“草!你咬自己干什么!”元赑吃惊得差点把骨灰盒扔了。
一排针脚般的齿痕,又深又白,顷刻间沁出血珠,减虞却闭眼缓了缓,说:“你听到了吗?”
“什么?”
元赑不敢开玩笑了,凝神静听,发现来自前门的各种叫骂已停,支起了一道大喇叭,正在反复循环播放语音,大概是什么‘秩序’‘下山’的。
“人好像都走了。”元赑说,“警察应该也撤了吧。”
减虞道:“不,闹事的人越少,警力就都集中在殡仪馆里了。”他从没告诉元赑他的目的,此时也不能多说。
元赑大手一挥,脱下已经脏得不能看的长袖白外衣,只穿一件工字背心。
“这把准不会掉链子。”
他将骨灰盒包在T恤里,系在腰带上打了个结,二话不说故技重施蹬墙,单手抓钢筋挂在上边,还臭美做了个单臂引体向上,炫耀他鼓壮的手臂肌肉。
等翻进墙,他先把骨灰盒放下,再回去挂在把手上将减虞拎了上来。
“很多警察。”
两人攀在围栏破广告牌边缘,偷偷往前院看,只见那密密麻麻如蚂蚁窝一样的人群正朝山下泄洪,只剩下大概两百多人还在等待。
减虞道:“都是死者家属。”
元赑道:“跟我们又没关系。”
他拉着减虞往下走,减虞却拦道:“不能直接下,楼梯不通往室内。”
这情况称得上‘外边都是条子’,处处都是暴露点,不管往哪走都无处可藏,他们又不可能大摇大摆从业务楼走进告别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