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三个月，刚好赶在大学入学之前，非常完美的安排。

从医院出来时，夕阳布满半边天，粉紫色晚霞把天空烘托得浪漫柔和，大街上车水马龙喧闹热络，宋昭远打车回家。

抽信息素液比他想象中的要难熬一些，但好在他并没有感到十分不适，内心偷偷祈祷往后的十个小时也平安顺利地度过。

家里很忙，他爸妈为了回调首都一事反复奔波，甚至连爷爷也为此忙碌，相比之下抽个信息素液不算兴师动众的大事，便只和他爸妈说了一声就自己来了医院。

其实应该顺便带上陈理做检查，能节省时间。

但也不碍事，他们现在有很多时间。

不出意外，他和陈理都会在首都念大学，等到那时候，他爸妈调回首都一事大概也尘埃落定，完整的、圆满的一家人。

车窗倒影中的人嘴角不可控地轻微上扬了一秒，而后他又想到，陈理也该消气了吧。

他希望陈理能放下没必要的倔强，不要再对他耍任性的脾气，在他面前总是心不在焉地走神，为此他可以为那天的行为向陈理道歉，以获得陈理的原谅。

毕竟他们很快就要上大学，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不是谁都愿意接受陈理热脸贴冷屁股、十分有目的性的接近，那到头来还不是只有善良有耐心的宋昭远愿意照顾他、迁就他

他怀揣这样的憧憬回家。

*

宋仁义戎马半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愣是被陈理这句话给整得沉默半响才反应过来，“……小理，这话可不能乱说。”

“爷爷，我没有乱说，我要解除婚约，然后去很远的地方学习。”陈理一字一顿，确认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明确。

“……爸，他背着我们偷偷报了c计划的参选名额!”柳绵生控诉陈理犯下的罪行。

她不知道，陈理看起来这样单纯得近乎天真的小孩，是如何在极为忙碌的高三生活里背着他们完成了c计划参选名额的五重考核。

而现在，宋昭远去医院为陈理的腺体手术抽取信息素液，可能刚从手术室出来的情况下，陈理在这里自顾自宣布要解除婚约。

她当然无法接受。

她情绪过激，被一边的宋旭平抱在怀里。

宋仁义愣了一下，“c计划”

和宋仁义坦白应该不算泄密，陈理眨了眨眼睛，“……是的。”

宋仁义嘴角下意识地绷紧，虽然已经退休，但他消息还是灵通的，这种级别的秘密项目一旦启动，少则十年，多则二三十年。

“……不是说要一起上A大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陈理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唇，但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预谋已久。

宋家对他不好吗？并没有，相反的是这两年他们尽心尽力地照料陈理的生活，让陈理安心念完了高中。

是对宋昭远不满吗？也不是，宋昭远其实对他很好。

但即使是这样，这些好并不足以抵销他的真实感受到的不适。

陈理没有回答。

宋仁义稳了稳心神，“那边要求你什么时候出发呢”

“……明天。”

宋仁义险些眼前一黑，看了陈理有些郑重的神情，跟他说：“你跟我来。”

两人走进一旁的房间，避开了在场的另外两人。

宋仁义关上门，盯着陈理，语重心长道：“解除预登记的手续要花好几天，而且你的婚姻状况发生变动的话，考察组需要重新审核你的个人信息，这一步会相当麻烦。”

眼见着陈理眼睛里流露出一片茫然，他又说：“爷爷知道，能通过c计划的考核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你肯定也不是一时冲动，愿意为国家为理想奉献青春是好事，爷爷支持你。”

“但是时间太紧急了，要立即解除预登记是来不及的，爷爷建议，等你到那边稳定下来了，有时间了，我们再来处理这个事情，这样既不耽误你的计划，也不影响预登记手续的解除，”宋仁义试探性地问，“……你看，行不行”

陈理顺着想了一下，确实是有道理，轻轻点头，说：“好吧。”

两人先后走出来，陈理走在前面，他先是看到了桌上放好的一堆药盒，然后才看到一边站着的宋昭远。

不知道为什么，宋昭远唇色有些苍白，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就拉住他手腕要往楼上走，像是拎住什么小鸡崽一样轻松。

陈理猝不及防就被他拽着往前踉跄几步，显出狼狈和被强迫的意味。

“宋昭远!”宋旭平一声呵斥，“你干什么!”

说完就要将二人分开，却被宋仁义拍了一下，“让他们去。”

宋昭远拉着他上楼，反手把房间门关上，他皱着眉，看起来相当不满，但语气还算温和，“……你刚刚在我爸妈面前胡说八道什么那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他把这当成一个有点过分的无心玩笑，质问陈理。

陈理挣脱桎梏，抬起眼望着他，想要说话，心里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情绪，伴随着他的神经深入他的大脑，产生一种绵密而急促的幻痛。

“怎么不说话”宋昭远神色并没和缓，眉间的纹路反而压得更深。

陈理回过神，“……我没有乱说，我要解除婚约，离开这里。”

宋昭远先是怔了半秒，而后反应过来陈理说了什么，如受当头一棒，脑袋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听他爸妈和他讲时，其实宋昭远并不相信，还抱着“陈理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这样的心态。

但现在这种侥幸心理被陈理亲口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