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392)
案子断完,众人散去。江黛青兀自抱臂沉吟。风荇以肘碰臂提醒她:“回罢!”
江黛青这才抬眸,对也是攒眉打量自己的胡衍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大献律。”江黛青对风荇说:“拿来我看!”
风荇蹙眉:“这早晚了,我上哪儿给你弄去?”
“近在眼前!”江黛青也不怕胡衍知道:“你就去找胡衍,告诉他我要!”
无奈耸耸肩,风荇只得折返,去给江黛青取大献律。
回到存思堂,嵇元和梅言还在手谈。见江黛青回来,随意落座下首等着净手啜茶,便问她:“如何?”
“胡衍身为总督还是称职的。架阁库的文书停放有序,整理得当。为人恭谨务实,就是有些不大谦虚,自负其能。”江黛青笑道。
嵇元听了,低笑道:“你看他堂审,就是在看这些?”
自然不是。江黛青轻叹一口气,道:“他不大好对付。”
梅言侧目去看江黛青,又转头与嵇元对视,都见忧色:“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论理,还该攻心为上。”江黛青盘算着:“然而胡衍很是理性,只怕难以打动。但他既然能洞隐烛微,就不是毫无破绽可寻。我要做的,就是别在他破绽暴露前,自己露出痛脚叫他抓住才好。”
嵇元难忍关心,问道:“你预备怎样?”
“偷不得懒!”江黛青自嘲道:“我生疏了律条,只得叫阿荇去取大献律来研看!”
“大献律?”梅言诧异:“你还看过大献律?”
江黛青正接过解霜的茶水,且润过喉咙,她才回道:“我初来乍到,抄书的时候借过大献律。”她说:“不看过律条,万一一个不小心触犯了,那不是白死了吗?”
梅言轻笑。嵇元却是眉头微敛。
不一时,风荇也回来了,抱着一摞一尺来高的书卷。看得梅言惊叹:“倒从来不知,献律如此多条例。”
江黛青玩笑道:“你是该看看,省得作奸犯科!”
嵇元一愣。风荇却知道,这是嵇元醉酒时,江黛青和梅言的说话。看梅言脸热,难免替他岔开此话:“胡总督得知王妃要研看大献律,显得很是意外!”
江黛青挠挠额角,不无得意:“他最近的意外,只怕是停不下来了。”看一眼梅言,她笑道:“大献律很是有用。劳王爷的入幕之宾,替本王妃抄一份儿吧!”
江黛青这话,原是要打趣嵇元和梅言要好,以及梅言自诩她西宾一事。只是“入幕之宾”除去关系亲近的人以外,还有一层裙下之臣的意思。这就着实趣到了梅言,况且还是她亲口说出来的。
梅言霎时变得有些难堪。风荇不忍,数落起江黛青:“什么话都往外说!”
嵇元自然是懂江黛青的意思,也假作不知梅言心意,宽慰他道:“黛青......是有些刻薄......”
江黛青猛地瞪向嵇元,叫他慌忙改口道:“是有些......口无遮拦。你别往心里去......”
“你俩够了哦!我不过玩笑一句,一个个的!到底是谁的兄长和夫君?”又惊又怒的江黛青,颦着眉,撇着嘴,叫梅言轻声失笑:“唉!我能耐你何?抄就是了。”起身抱过了大献律,转头和嵇元道声:“君善,我先回了。”又问风荇:“你呢?”
风荇看江黛青一眼,向嵇元一礼,便随梅言一同回房了,还不忘替他分去一半律书。
江黛青不满地看向嵇元,扭头就回了内室。也顾不得残局,嵇元起身跟了进来:“黛青。”拉住她纤手,叫她步伐微滞。转过身来,江黛青另一只手就抵在了他胸口,何其自然!
血脉污何异泥涂
两人间的气氛,瞬时变幻,各自局促起来。原来,习惯竟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
嵇元先有了动作,微微躬身,侧首低头吻来。一吻,就叫江黛青颈部肌肉收缩,不由自主昂首相就。
分明锁骨,锁住了嵇元视线。掌住江黛青柳腰,揽过她后脑,嵇元重重吻在她锁骨上窝,几乎叫她站立不定。
“啊!”江黛青惊呼:“你......”略略推开些嵇元,她带些委屈说:“你就是这样哄我的?”
嵇元只得收神,犹自不肯放手:“我服侍你,可好?”
“不要。”江黛青忍笑:“你又不是落不着好!”
“那......我只让你欢喜,可不可以?”
江黛青忽然有了些兴趣,倒要看看嵇元如何只让自己欢喜!便不做声,由他抱起,到榻上就寝。
早膳,梅言和风荇都吃得食不知味。嵇元不知为何,特别的......性感?
只见嵇元频频注视江黛青,还不时就玩弄她的纤手。江黛青的早膳,也吃得断断续续,将手从嵇元手中抽出来不下五次!甚至不得不出言警告:“你够了!”
谁知道嵇元张嘴就撩:“不够!黛青,你的手真漂亮......”
江黛青一口饭差点噎住,只得就些流食来送。梅言和风荇也是难得的流食吃得多,总觉口干舌燥。解霜的脸色十分难看,步经意更是神魂颠倒。以至于江黛青实在受不了了,撂下碗筷道:“今日有早堂,我得去看看!”说完就起身往外跑。
看风荇还未用完,正一脸懵然,梅言慌忙落箸道:“我去相伴王妃......”
剩下嵇元与风荇相对,两人又是不约而同一声叹息。
风荇忍不住问道:“你今儿如何这般失常?她那双爪子,你还没摸够?”嵇元看他越说越离谱,当真无奈,却又不吐不快:“你是不懂玉指调箫管的魂销滋味!”
风荇难得理解得这般迅速,脸色却不大好看:“你......悠着点吧。”江黛青不需自己陪伴,他便索性将这些日子她的话,也与嵇元说说。他们二人向来如此。听到堪称江黛青生命中唯一一道光的“祖父”,竟然是自戕,嵇元甚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