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513)
江黛青约略一笑,对解霜道:“那不是更应该换一个?”她斜睨嵇元一眼,道:“到底是谁家字辈?”复又看向解霜,意味深长:“做我身边特别的那个,不好?”
嵇元本来是无所谓解霜叫什么的。但听江黛青话里大有与他分个你我的意思,不悦道:“改来改去,费的都是你的心思。随她叫什么去吧,不过一个奴婢......”
虽是如此说,谁人听不出他话里大有醋意。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江黛青想了想,只觉得“小怜”也不好,“解霜”也不好,都隐着些不堪的过往。知道她惦记着自己的家人,便道:“我觉得返本还原,华莲,就很好!”
华莲微微出神。就听江黛青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华莲恭敬道。
江黛青微怔:“啊......你已经二十五了?”她流露出些许不舍:“我还说,等你二十五,就放你回家呢......”
华莲登时领会了江黛青的意思,她自知寿不能长,所以总是下意识地替身边人做打算。
“奴婢不想离开王妃。”华莲说得肯定:“奴婢想长留王妃身边......”
嵇元敛起了眉头,却也没说什么。
江黛青怎会不懂华莲的意思,只微笑道:“你籍贯哪里?”她劝道:“难道就不想回家看看?”
华莲微笑道:“奴婢是丹阳人。”
江黛青茫然的表情,引得众人窃笑。风荇知她对献国地名没有概念,提点道:“是江南东道润州治下丹阳郡。”还补充了一句:“在广陵南,相距不过两百来里。”
“这么近!”江黛青有些动兴,问华莲:“要不要回去看看?”
华莲却不欲离开江黛青:“离家十三年,思乡之情业已淡然。倒不知何处是家乡了。”
江黛青不觉出神。一生中大半时光都在京中度过,况且小时光景总是有些模糊不清的。她不仅听懂了华莲的周全,也听出了她对京城的留恋,和对那人的怀念。想必她也是欲罢不能,才要自行了断。
“无妨。”江黛青垂眸浅笑:“就四海为乡也未为不可。”看向华莲,她说:“看看这世间百样繁华,千般烟霞。”
是江黛青的心愿。在座谁人听不出她要华莲代为成全的弦外余音?
华莲略显仓惶地错开了视线,手指搓搓衣角,将话题带转:“八.....八宝炖鸡和八珍饭,王妃觉得可以吗?”
江黛青失笑,也不去纠正华莲的话,只道:“都好,你看着安排......”她便去催膳了。
万种柔情度朝昏
不是不懂华莲的惧怕,江黛青其实本想说“就把我身畔当作你的家乡”的。然而如今自己的寿元,尚不知能追补到何种地步,她不敢再轻易付出像给风行卫那样的善意了。只怕中道崩殂的温柔反而让华莲倍受伤害。
江黛青也是有些无聊,起身道:“我去看看姹紫!”嵇元一把拉住她,自是不情愿。然而深知江黛青性子,她必定是要解开这个心结的,沉吟些许,终归只得与她一同直面:“我陪你......”
姹紫受刑,梅言医家本性,便要同行。江黛青意义不明地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问他:“你确定?”叫他莫名其妙。
待风荇引着江黛青等人进了姹紫的屋子,先让梅言给她看过了伤势。看着姹紫包羞忍耻的神情,江黛青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测。
“你做下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容你留下。”江黛青就坐在姹紫床头,似是无意地问她:“念在你服侍王爷一场,随你挑个去向。你可有打算?”
姹紫白着一张俏脸,看向嵇元:“无论奴婢想要去哪里,王爷都能成全?”
嵇元巴不得赶紧打发了姹紫,满口应承:“那是当然!”
江黛青却拆台道:“那可未必!”叫嵇元无奈道:“黛青......”
“且说来听听。”
姹紫看着江黛青,恨恨道:“王妃放心,奴婢对王爷并无非分之想!”她说:“请王爷将奴婢赐给梅先生......”
除了江黛青不见意外,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梅言正写方子,更是惊得从座中跳起身:“什么!”他脸色青红不定,对嵇元毋庸置疑地道:“我不要!君善!你知道的!”
嵇元正进退两难,突然意识到:“黛青,你早知道了?”
梅言闻说也向江黛青怒目而视,却叫江黛青一句话顶了回去:“看我做什么?你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梅言不解其意,露出了茫然神情。江黛青便告诉他:“知道姹紫为什么挨打吗?”
“因为向君善揭发了我的‘奸情’......”江黛青说得绘声绘色。
梅言似是恍然:“我那时吗?”
嵇元吃一惊:“你什么?”
“不是吗?”梅言奇道:“那是什么?”
“是阿荇。”江黛青瞥一眼也是一无所知的风荇:“是你摸我锁骨的事。”转而又对梅言说:“你觉得他抚摸我的锁骨和你亲吻我的脸颊,哪个更像奸情些?”
嵇元一脸无奈:“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黛青好笑起来:“你管什么时候的事呢?反正是意远在先,阿荇在后。”她分析道:“没告诉你意远的事,反倒说了阿荇的事,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维护梅言。众人都恍然大悟。姹紫钟情梅言,是为了他,才状告江黛青的。
风荇也了然,怪道那时姹紫总是将帕子盖在江黛青腕上,原是她潜意识里不想梅言听诊的时候,触及她肌肤。嫉妒当真可以使人面目全非。他看向姹紫的眼神,没有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