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518)
“你不是这样的人。”嵇元虽然明白江黛青的意思,却并不知道她爱自己什么:“我与意远,原是差不多的。”
“你们给我的感受,是不一样的。”江黛青说:“意远骄傲。他的爱,有种‘看上你,自然是你的荣幸’的感觉。”说得嵇元失笑。
江黛青笑道:“你桀骜虽不逊于意远,但你对我......”她瞟向嵇元,微红了双眼:“近乎执拗地讨好。”
“你需要我......”江黛青的话音很轻,嵇元却觉得重重地砸在了自己心上:“而我,需要你需要我!”
嵇元犹在出神,江黛青已经依偎在他肩怀。纤手葱指,轻轻落在他喉头,叫他微微吞咽。
“君善。”江黛青绵软的语调,陷落着嵇元的心神:“你不想也摸摸我的锁骨吗?”
思及前事,嵇元垂首,看着怀中眸光流转的江黛青,微微挑开些她的衣襟。仰着头颈的她,更见颈修骨立。指端擦过她锁骨,手掌覆上她修颈,直到捏住她下颌。稍用些力,就叫她坦然相就,与自己唇齿交依。
揽过江黛青素腰,将她抱卧在床心,香唇叫嵇元一刻也舍不得暂离。
床帐下一塌糊涂,但得见两人四目,不知已五迷三道,谁饶得七荤八素?已尽占九十春光路。此情料应不负!
江黛青遭难逢劫,身体被极大程度地消耗。她形销骨立,嵇元触目惊心,难以对她孟浪轻狂,只能替她寻个欢喜。
虽则不言,江黛青却心知肚明。
生辰当天,嵇元早早起身,打扮得济楚。华莲揭帐,款款唤醒江黛青:“王妃,该起了。”
江黛青坐起身,华莲却退了开来,屋里涌进了一群侍女。晴月、暖星、香云、熏风都在。还有平素里外侍奉的丫头五、六人,操着娇嫩的声音,喜气洋洋地齐齐向她纳福:“王妃千秋,福禄寿禧。”
江黛青红着脸,视线无措地寻着嵇元的身影。见他从侍女们身后踱来,提点道:“赏。”于是有样学样地对华莲说:“赏。”
华莲“诶”一声,叫散了侍女们。也是桃腮含笑,用一个锦盒装着一方手帕,坐在床畔和江黛青喁喁细语:“这是我的寿礼,希望能让你欢喜。”
江黛青展开手帕,见是绣的白月季。墨绿的零星疏叶衬托,寸许大的两朵娇花斜斜相依,有大小,有前后,有主次,有明暗。乍看虽是雪白花瓣,细赏却有五色变幻。
“这用得是都是什么颜色的丝线?”
“荼白、皦玉、天缥、沧浪、井天蓝。”
“哇哦!五光十色的白啊?”江黛青叹赏道。手里翻覆看着那一方绣帕,爱不释手。
华莲带着温和的笑意,拉起江黛青,服侍她梳洗。是寿诞芳辰,将她巧样装扮。嵇元静静看来,自然是娇魂瘦影,无不有情。
两面一体附双魂
与嵇元两人相对用过早膳,被他起身带到了风月堂这边。那里满堆着众人送江黛青的寿礼,叫她目不暇接。
炉内还是焚着四绝香,让江黛青忽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依稀从前,不知将来如何,只能且行且看。恍然如今,似乎能将来日看穿,终归是要化羽登仙。
是光阴弃汝?是汝弃光阴去?青山料应知其故,一笑人间分今古。
不说淮南道下辖各县郡都递来了贺帖,就是远在京城和各道的相熟也都纷纷送来贺仪。信步走在堂中,多是红绸铺盖的贺礼。江黛青好笑起来:“这也不知是在讨你欢喜,还是讨我欢喜。”
知道江黛青的意思是送礼的人,她都不认识。嵇元便将熟人的贺礼一一指点给她看。太子着人送来一对精美的龙香御墨。林穹的根雕则看得江黛青懵然。
“这是什么?”
嵇元笑道:“像是‘鸣凤在竹’。”他说:“木雕是长空的嗜好,可能与他长期在关内道活动有关。那一带多有这种技艺在民间流传。”
江黛青看那根雕下还压着一书,启信开看:
玉皇殿前掌书仙,一染尘心谪九天。莫怪浓香薰骨腻,霞衣曾惹玉炉烟。
这锋芒小楷,似百炼精钢绕指柔,想是出自受教于江黛青后的澹台素滟之笔。既是当初承教于她的答卷,又是夸赞她的话语。
“他们夫妻真有意思。”江黛青笑道:“一个技,一个艺,各送各的,毫不呼应。”带些对友人的牵挂,她问:“他们是什么问题?”
“能是什么问题?”嵇元貌颇无奈:“长空想来应非‘双姝’之配。”
看江黛青默然,嵇元叫她继续看贺礼。
江瑞雪和梁道做了些秋花笺送来,细闻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果香。王继夫妇手笔不小,送得是难得一见的石碣拓本,莫说江黛青看得痴迷,就是嵇元也赞叹不已。宫茂大约是把江黛青的生日忙忘了,一句音信也无。胡衍也差不多,估计压根不知道她的生辰几何。
想到崔玄,江黛青问嵇元:“崔无有书吗?”
“他是我嘱咐的。”嵇元说:“他暂时不会有任何文书发往广陵。”
江黛青赞同地点点头:“是一步好棋。”
嵇元继续说:“这些贺仪,你也都不必回复。”顿一顿,又问:“可要与莫指挥回一书?”
江黛青微微斜首:“暂且不必......”虽然叫他担忧有些过意不去,但国事当前,不能有丝毫疏失。忽而怔愣,她问:“回书?”
嵇元笑道:“他有封军情文书发来,我暂且置于案上了。”
回到虚堂,嵇元取来一封书递与江黛青。展开来看,原来是莫如先打着京畿道指挥使的名头,递与嵇元的问安书。一方面略叙了京畿道河道治安概况,一方面风闻星象不利问及嵇元安康。只在书信末一行顺道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