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善录(554)
白杏儿虽含羞带耻,却禁不住笑颜莞然的时雨折腾,只得一一看去。最后,视线毫无疑问地落在了风苓身上。他正在梅言身后,与风艾同饮。不时与梅言交谈两句,笑颜流霞。
“那是......”白杏儿有些惊讶:“哪位大人?”
时雨附耳相告:“风行卫,风苓大人。”
“风铃?”白杏儿脸上神色变幻,微喃道:“凄如孤鸿叫群嘹唳穿云去,清如幽泉滴沥飘落断崖处。嗟叹无情之物能感人,浮华言语自古从误身......”
“嗯?”
这就叫时雨有些无所适从了。她只能说:“风苓大人的‘苓’,是茯苓的‘苓’。”
白杏儿的神色平静了下来。时雨便以为她无碍了。筵席散后,时雨有些心神不宁,特地和江黛青说了这件事。
“她说什么‘孤鸿’、‘清泉’,又是什么‘无情物’,‘浮华言语’之类的。那神色看来很不好......”
江黛青有些茫然。嵇元便道:“是次韵徐觉风铃。”他吟道:“物情万变伏还起,人生几何安足恃。何如物我两相忘,云在青山水在月。”
江黛青听了道:“这词的意思本好,只是此种心境吟来,不知于而言她是益是害......”
嵇元不欲江黛青劳神,便道:“此时言之尚早。她在府中,你可慢慢教导。”
江黛青岂能不知他心意?向他展露欢颜以示自己并未太过忧心。随后而来的事,却让她措手不及,彻底忘怀了白杏儿这一茬。
及人之幼知行难
两人缓缓步行,并肩走入乐辉院,却惊见贺恭正在摘星楼前,仰望疏星。
“年晚霜冷,道长如何不进屋围炉守岁?”嵇元关切道。
“山人在此,是特地相候殿下。”
江黛青与嵇元面面相觑。
“请殿下允许山人,带走贺衣。”
嵇元当时就有些发急:“你要带走意远?”倒是江黛青,扯住他问道:“道长这是何意?可是我们,招待不周?”
贺恭向二人恭敬一礼:“王爷、王妃深陷是非之中。山人不想贺衣牵扯过深。”他说:“日后若有安定之时,随他与王爷、王妃相见。”
江黛青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要强迫他离开?”
“山人确保他会情愿。”
嵇元看向江黛青,有些不忍与梅言分离,知她其实是和贺恭同心的。果然听她说道:“既如此,就随道长吧。”
贺恭一揖到底:“多谢王妃!多谢王爷!”
嵇元也无话可说。与江黛青回到清净处,两人对坐在床头,无言默默,直到东方初白,才无情无绪地睡下。
嵇元几乎宿未成眠,知道贺恭要带梅言来辞行,早早候在堂中。他手支额角,蹙眉敛目,心情很是低落。江黛青起得比他晚些,犹未到来。
贺恭和梅言果然同来。嵇元忙坐直身子,想问他一句准话。谁知梅言看起来有些奇怪,像是与他素不相识。
行过礼,贺恭道了些客套的话。梅言一直打量着嵇元,双眸中满盛着兴味。
“意远......”嵇元开口相唤,梅言并未察觉。
“贺衣?”虽然难以置信,但嵇元还是换了称呼相称。这才见他有所回应:“草民在。”
嵇元感到心头微痛。
“你......不记得我了?”
梅言似是有些恍惚:“草民也觉祾王殿下,有些面染。”
“你对他做了什么?”嵇元不觉质问贺恭。
“山人不懂殿下所言。”贺恭淡然回答。
嵇元起身,拉住梅言,叫他惊讶:“你告诉我,是不是他逼你走的?”
“祾王殿下。”梅言显然有些动容,但依然给出了嵇元不想听到的回答:“家父的诊疗已毕,草民......自然要陪家父还归故里......”
“意远!”
嵇元束手无策。
江黛青起身后,叫了风荇陪她一起去送梅言。风荇听了更是一头雾水:“他?会愿意走?”
“愿意走,也没什么不好。”江黛青嗫嚅道:“只是他的生辰礼,不知道还能否准时交到他手上......”
风荇看着江黛青,半晌,鄙夷道:“你还是这副模样!”江黛青看他一眼,低下头,无言以对。
待走到堂前,刚好遇到贺恭带着梅言出来。看到她,贺恭有些迟疑之色。梅言也开始发呆。
“就要走了吗?”江黛青很意外梅言走得这样急。
然而,令众人更加意外的,却是梅言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拉着贺恭的衣角,脸上浮现出欢喜:“父亲!她!她是我的妻子!”
贺恭脸色瞬间变白。嵇元怔在当场。江黛青和风荇如出一辙的疑惑。
“我不......”江黛青的话,才说了一半,忽然看到贺恭频频示意,勉强收口。
梅言对贺恭道:“父亲!我们要走,当然要带着她!”他笑逐颜开:“父亲,我将她娶过门,一同侍奉您膝下,可好?”
江黛青不解地看向嵇元,他也是微微摇头,只好与风荇一起观望下去。
“好好好。”贺恭勉强打起精神,敷衍梅言两句,看向江黛青的眼中,满是疲惫。叹息一声,他对梅言说:“你先回去,我与祾王殿下,说两句话。”
梅言答应了。却不想就来拉江黛青。
“这......”江黛青还不及挣扎,风荇就抓住了梅言的手:“你放尊重些!”
梅言吃惊:“我拉自己的妻子,你是何人?”
风荇乍闻,惊得松了手,就被梅言将江黛青拉走了。江黛青回头,给了风荇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才作罢。且看贺恭作何解释。
贺恭长叹一口气,对嵇元说:“朝中风云,从不是我等山野之人应该牵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