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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辞(20)

作者: 晏夕时 阅读记录

但李乘玉不肯放过他的躲闪,声音更轻缓更柔,却也有着更不容推拒的坚执,追着问:“你喜欢我吗?就算一分也成。”

“一分……又何必呢。”顾未辞倒是真有些叹息之意,“多少人愿意给小侯爷十分、百分的,小侯爷就别为难我了。”

“你的一分于我而言胜过旁人百分万分。”李乘玉仍是不肯放弃,“还有,说过了,你别叫我小侯爷。”

顾未辞抬眼,正色:“乘玉兄,你不必……”

李乘玉也正色:“叫我阿月。”

顾未辞一时间未反应过来,低语:“阿月?”

“我娘和我爹都叫我阿月。”李乘玉轻笑解释,“我出生时是满月,月色透进来照在我粉雕玉琢的脸上,我娘说,世间最好看的人就是我。”

堆迭的刻意疏离被脑中月色如玉的画面冲淡,顾未辞没忍住轻笑出声:“不知羞。”

李乘玉看着顾未辞唇边绽开的笑意,竟是有些痴了,话也说得更直白:“太过羞怯,就会错过阿眷了。”

那是李乘玉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却并未让顾未辞觉得冒犯。但他仍然提醒:“乘玉兄,你有些失礼了。”

李乘玉淡笑,音声带着旖旎之感:“阿眷的名真好。年年岁岁,眷眷情深。”

这话说得更有些失礼了。但李乘玉微微垂眸执着看过来的眉眼间期许的光、颤动的紧张,又在顾未辞心间撩动了酥麻的痒。

从来傲意的小侯爷为了自己而生出的慌乱,比起其他任何,都更让顾未辞无法招架。

是那一刻他觉得,也许和李乘玉并肩一起走一条路,并不是那么不可想象。

正当其时,李乘玉的随侍长清找来了这处,急声告知君上皇后问小侯爷去哪儿了。

顾未辞淡着声道:“乘玉兄,请回吧。”

“叫我阿月。”李乘玉不理长清的催促,认真道,“月满人团圆,如我待你之心。”

那时心间猛烈地被撞击的悸动,是他们真正的开始。

那时他也真以为,也许一切真的可能圆满,如月圆。

风吹过,萧瑟枝叶簌簌作响,日光倾斜了角度,本就浅淡的暖意尽皆散去。

天穹之上有苍鹰振翅飞过,舞动的翅膀带起了风,从天幕之上席卷而下,一阵狂风骤然惊起,将顾未辞的发尾都拂乱。

没有穿御寒的大衣,是有些寒意。

听说钦天监已推演算过,上林苑地势特别,将选定吉时后全数拆除,重建一座祭祀天地的上林宫。

这处合欢花树也将再无觅处。

世有盛衰,物有兴亡,本是自然。

但心里涌起来酸涩的怅然,也是真的。

只是现在他自己也不太能明白,这惆怅的无力,酸涩的忿意,是源于这独属于他的风景再不可复,还是在此之外,多少和李乘玉有些关联。

风再漫天席地底扬起,刺骨寒意钻进衣里,逼出瑟瑟的冷。

走吧。他想。

最是人间留不住,物是,人也是。

他转身。

才发现身后站着李乘玉。

第 11 章

发现李乘玉在自己身后时,顾未辞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愕然。他怔了怔,视线瞬息变了温度,明显冷了好多。

而李乘玉直直看着回过身后发现自己在此而表情愕然、继而露出防备神情和划下距离感的顾未辞,目光瞬息也黯淡了些许。

往日李乘玉一旦露出这种黯然又委屈的神情顾未辞就忍不住会想要安抚他,想让那种黯然变成肆意笑意。

往日傲意的人软了姿态示了弱,总更能惹出心疼与不忍,更何况这样的李乘玉从来只是顾未辞的专属。但此刻李乘玉的低落情状落在顾未辞眼里,只让他心里生出好些烦闷,更觉得既讽刺,又悲凉。

风又起,寒意迭加更甚。冷风逼进顾未辞的喉口,刺出连声咳嗽。李乘玉快速解开自己身上挡风的皮袍,习惯使然地欲往顾未辞肩上披去。

只是在靠近时,他又略微有了些许迟疑,动作也停了一停。

这让顾未辞径直后退了两步,和停下的李乘玉再度隔开了距离。

李乘玉慢慢垂下拿着皮袍的手,低声说了句话。

风卷着,话音在风里飘散,顾未辞听不真切,只觉似乎是句“抱歉”。

他更觉讽刺了。

曾经无所不至水乳交融的两个人,见面居然只落得句抱歉,这是三年前他站在这里听李乘玉唤出“阿眷”时,绝未料想过的境况。

李乘玉似乎也觉尴尬,默然了一会,声音干哑地开了口:“秉忠叔说,承袭典礼的礼器,有几件已经送到府里了,他觉着似乎有些出入,你要看看么?”

承袭典礼。

顾未辞恍惚了一下。

隔着半月时间,这四个字似乎变得很是陌生。

原本是他亲自规划的各个环节,他细心推演、和秉忠叔商量着把逍遥侯府的人力调配得当,费劲心力了解、研究、定下每件礼器的样式材料,和他不会和秉忠叔提起只暗自设想的那夜两人单独在一起时的意趣,只为给李乘玉一个最风光最舒心的袭爵典礼。

但此刻,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要看看么”这个问题。

他心里堵着口气,实在无法再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形下答出句“好”。

日光又淡了些,风更冷了。李乘玉终究再次展开手里拿着的皮袍,踏前来要给顾未辞披上。

顾未辞却又退了两步,同时开了口:“你是谁?”

风声里声音很轻,但意思明确。

这质问让李乘玉怔住,手指在无法给顾未辞披上的皮袍上紧握:“又何必如此讥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