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94)
三皇子朗声向李乘玉道:“你脸色很差,先进来再说话。”
李乘玉却启唇道了声“不”,又向三皇子道:“请三皇子借一步说话。”
卫少临脸上闪过戒备,拉住三皇子,缓缓摇了摇头。
许青川却着急向李乘玉道:“有话你进屋快说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扭捏了!”
他说着更着急地抬手去拉李乘玉,都顾不上什么礼数和其他了。
似乎李乘玉的身子真的很虚,许青川的动作又毫无征兆,竟然被许青川拉着往前踉跄一步,抬手扶住门框才堪堪停住。
然后唇边慢慢浸出了些许血痕,又被他抬手很快用衣袖给擦去了。
许青川离得近,清清楚楚看到瞪大眼,慌乱道了句“你怎么了”,却被李乘玉反手拉住了。
抬手用衣袖随意擦了擦嘴角,李乘玉向许青川低声说了几句话。
许青川一怔,也下意识回身看了看房内诸人,又很快点了点头。
他扬声向三皇子与卫少临道:“若是三皇子此际走不开,我来替三皇子与乘玉去院外说几句,再来转达,成么?”
三皇子与卫少临对视一眼,又看了看顾未辞,轻轻拍了拍卫少临的手背,道:“别担心。我信他。”
他不再犹豫,走出门外,安抚地向许青川道“你且别着急,去看顾四公主吧”,便与李乘玉一起向院外而去。
谁也不知道阵前消失的李乘玉到底去做了什么,又为何会有秘果,更不知他把三皇子叫出屋子是为了什么,屋内众人都不由得都向顾未辞看去。
顾未辞却也看着门外,眸子里比他们更迷茫。
过了不多时,三皇子回到灵犀别院,李乘玉却不见了影踪。
把李乘玉带来的那个金丝匣子递向主持大师,三皇子道:“大师,秘果在此。”
又道:“秘果一株双生,共两颗。”
主持大师接过,揭开匣盖看了眼,点点头:“一颗便够。”
“另一颗,”三皇子道,“请大师给未辞重凝真气。”
“我不要。”顾未辞脱口而出。
三皇子似乎也已料到顾未辞会如此反应,因此也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淡淡道了声“以后再议吧”,待主持大师去处理秘果以入药,三皇子正色道:“乘玉已把林昭清捉回来了。”
顾未辞又是一怔。
卫少临也是一怔,继而问道:“从北缙?”
“从时安城。现已暂时押在钦州大牢。”三皇子向卫少临道,“你安排一下,稳妥地把他押回京城受审。”
卫少临应着好,又问:“他为何非要你出院外说话?”
三皇子淡淡苦笑:“他知未辞不喜见他。”
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神情,卫少临轻轻点了点头。
“他在时安城安插了探子,那日北缙来犯前探子告知林昭清在时安城里北缙统军的府上,他在挡退北缙大军后去杳雁川取了秘果,又趁乱进了时安城,找机会抓了林昭清,这才回来。”三皇子面色不忍,“我看他神色不妥,得让大夫去给他看诊才好。”
顾未辞默然不出声,但心里还是不由得闪过刚匆匆瞥过一眼的在门外的李乘玉。
他衣衫上溅满的,不是泥点。
应该是干涸凝固的血。
四散在白衣衣摆,很像他曾给李乘玉画过的一扇桃花。
却不知道那血是李乘玉自己的,还是从北缙沾染的。
秘果已有,许青川心神宽慰了不少,听到李乘玉去取了秘果又抓了林昭清,想到其中的艰难,不由得叹道:“难怪我刚才觉得他似乎是硬支撑着身子没倒下,简直是油尽灯枯了。我马上请大夫去给他看诊。”
“他已回军帐。”三皇子道,“不在行馆。”
卫少临说了半句“你为何不留下他”,却又停了话。
那可是李乘玉。他决然要走,便是三皇子也是留不下他的。
三皇子想了想,向卫少临道:“你留在行馆处理即时军务,同时看顾四公主的状况,我去军帐看看乘玉,会尽快回来。”
说完,三皇子向顾未辞问道:“你与我一起去军帐么?”
顾未辞沉默良久,终是很慢很慢地低语:“我不去。”
三皇子并不勉强他,自行去了。许青川和洛永年守着洛听筝,顾未辞与卫少临离开灵犀别院,卫少临自去清运别院处理军务,顾未辞向行馆里自己借居的玄理堂慢慢行去,边走边试图理清楚这几日纷沓而至的意外变故与不曾料想的李乘玉的种种行为。
换成任何一个人,长命灯许下的誓约,孤身入敌巢把林昭清揪出来带回钦州押入牢狱,宁愿心脉俱损也要取出秘果,都不可想象。
但他是李乘玉。
许青川说他看起来已是油尽灯枯,顾未辞并不觉得许青川夸张。
虽然并未看清楚李乘玉的情状,但这些举动、在在都像李乘玉已拼了最后一点命数。
可众人都看向他、似乎期待他有所举措时,他只觉恍惚,只觉得空。
他不想要李乘玉做到此种程度。
但他到底要什么,而李乘玉凄然而去时心间翻滚的复杂感受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已然弄不清楚。
李乘玉像是没变,又像是变了很多。
仍然是会把事情做到极致、做到让人惊异地步的偏执。
却在取了秘果抓了林昭清后,因为他的不喜欢,而并未借此而张扬地向他索取,却克制隐忍地离去。
这让顾未辞意外。
若李乘玉真的返魂无术……
乱糟糟的心绪里,顾未辞走得异常慢。过了许久,他才走到玄理堂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