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他(4)
郑芜不是傻瓜,她知晓六公主话背后的意图。只是,他不敢拒绝。
郑芜默应,妥协了。
六公主言,鬼使应该没有走远,叫他现在便动身。若是鬼使已经离开,她便亲自送他回去。
历经一番辗转波折后,郑芜再度回到冥界。
冥君殿上,他的身后站着半道从六公主那里接回自己的鬼使们。从六公主的嘴里,他们已经知晓有关冥帝的谣言之事。
听完鬼使们道明缘由,冥帝心里整个迷惑。
他没有料到六公主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是任性之至。
六公主不满意这场赐婚,眼下他不见得愿意娶她。
鬼使们噤着声,郑芜站在陈音迢跟前更是无地自容和慌张。他答应六公主的请求之时,并没有想起冥界的这位受害者是堂堂冥帝。
他的仙力在六界之内足以排得上名号。若是他因此事震怒,看不顺眼自己,处死他一个小小的不知大名的仙侍简直易如反掌,好比拍死一只蚊蝇。
然而,此时陈音迢未及细顾他的想法。
陈音迢思索着这件亘古未有的奇葩事,不知晓自己该不该计较外界缓缓传起的谣言。
其实,于他而言,六公主算是过了头。这件事情的确可能会影响到仙冥两届的婚事,易被六界误解他此人。
不过,他当真不是断袖。
陈音迢扶了扶额,回过神。他的目光扫视过郑芜。
他自顾自低沉地长叹一口气,留意到郑芜正拿十指将袖口拧得皱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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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音迢开口解释道:“郑仙侍莫要误会,本帝并非是……断袖。”
他这样解释的目的,是为安抚对方。
陈音迢又道:“六公主只是一时胡闹,郑仙侍想必比我更清楚她的性子。”
郑芜听闻此话,犹犹豫豫一阵,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鬼侍此时询问道:“冥帝,那您看,仙侍是去是留?”
陈音迢言,事已至此,别无他法。郑芜回不了羽辰宫,只能暂时待在此处,待六公主闹完以后再议。至于婚事如何,他此人如何,想必帝君知晓后,内心定有分寸。
此事,郑芜觉得自己有一份责任,毕竟流言指向的是冥帝。然而,他却并未迁怒自己。
顶着六公主的嘱咐和对冥帝的内疚,郑芜再度沉默。
因为冥帝的不计较,郑芜舒了一口气。
不过,正是因为这声轻微的动静,让陈音迢不禁再度看向他。
他虽然处理公务时铁面无私,倒不是一贯冷脸之人。这位小仙侍在他跟前似乎算不得轻松。
至少,完全不如他在那场凡间的梦里表现得自在欢畅。
鬼使复命离开后,鬼侍再度请郑芜回厢房。
郑芜路过陈音迢昨日傍晚时刻浇过水的花地,那里黑乎乎的,湿润的泥土有些干了。
鬼侍送他至此,料想他暂且只能待在冥界,按照陈音迢的叮嘱,倒未非让他本本分分不可,道若是有哪里想去,可以让他们引路。
鬼侍知晓他是六公主身边的仙侍,加之冥帝的吩咐,因此不敢再对他如何。
郑芜在厢房内独自待一阵,冥帝在冥君殿内,无暇回来。
冥界的鬼怪们听闻有关冥君和郑芜的谣言,纷纷对这位仙界而来,在此留滞的仙侍感到好奇。
冥帝的后宫内,鬼怪们对此事窃窃私语,很快一传十,十传百。郑芜的厢房和所处的院子内很快挤满鬼怪。
郑芜推开窗牗透气,后知后觉地瞧见那些鬼怪再盯着他。他们姿态怪异,有的成群挤在廊柱后边,遮遮掩掩,有的趴在房梁顶上,只露出头面。
郑芜与四周的鬼怪大眼瞪小眼,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他连忙关上窗牗,显得不知所措。
这一幕被回来的陈音迢撞个正着。闭窗声十分响亮,令在场的鬼怪们微惊。
加之看见陈音迢的身影,他们更是手忙脚乱地恢复如常的情态。
陈音迢方想问是怎么一回事儿,却听见不远处,某个角落里面,尚有两只未知他到来的小鬼在议论容貌。
“他便是谣言里的那位仙侍?模样的确生得不错呢。”
直到,旁边有同僚捅了捅他俩,二人方才意识到冥帝回来,连忙屏息凝神,垂首恭立,不敢再议。
陈音迢叫他们到此为止,并且亲口为自己和郑芜辟谣。
郑芜听见外面的动静,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有安定和感激。此事事关冥帝本人,他高高在上,高洁无瑕,不该被自己的存在拖累。郑芜深觉冥帝宽宏大量,到现在不曾处置他。
要知道,他要是在羽辰宫惹六公主不高兴的话,六公主定然会把火撒在他身上,更别提时不时有仙侍找他麻烦。
陈音迢遣散完外头的鬼怪,望向郑芜深闭的门窗,他不难想象郑芜此时的心态如何。
此事原本是因六公主闹事而起,偏生要他们二人来承担后果。
陈音迢收回目光,继续在院子的那块黑泥土里头浇着水。
陈音迢尚未投入其中,忽然,耳侧传来门被推开的声响。他回头看去,只见郑芜有一次盯着他和他手里的木壶。
以及,他身侧的那块花地。
陈音迢并不是酷爱种花,只是他去过六界,艳羡所见六界苍生不同的光景,遗憾于冥界未有光照等条件,因此未能拥有丰富的植被。仙法能够变出他想要的东西,只可惜是虚幻之物,实难做到向其他地方那样,生机勃勃,春色盎然。
陈音迢不知他此时心态如何,方想说两句话问候。
郑芜却先他一步开口,道:“奴才能去看看您种的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