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谱从来没有在林森面前这样过。

黎谱也是嘴巴一时跑得飞快，等脑子追上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两人就沉默地注视着对方，一个满眼震惊，一个则是满眼心虚。

还没等林森开口——

“啧……抱歉木哥——我最近心情太差了。”

黎谱说了这句话就离开诊所了，留下了林森还站在前台皱眉看着黎谱。

黎谱感觉自己很对不起林森，一时情绪失控说出的话，一定很伤林森的心，明明林森是最理解自己对自己最耐心的人，可黎谱却用那种态度对他。

黎谱一口咬定林森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后面几天都没有去见过他，刻意躲着林森。

周末，黎谱很想找人聊上几句发泄一下心里的情绪，所以他去找了齐明。

可是他站在齐明家门前，敲了很久都没有人给他开门。

“家里没人？”黎谱摸着门吶吶自语道。

“哎哟，黎谱啊？”这时齐明家对门的梅奶奶上楼来，刚好碰上了黎谱。

“梅奶奶。”黎谱立刻挤出笑脸跟梅奶奶打招呼。

“来找齐明那孩子吗？”梅奶奶拄着拐杖问黎谱。

“是啊，他们家好像没人，应该是出门了吧？……”黎谱回答着。

“诶？齐明那孩子没有告诉你吗？他妈妈寒假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搬家的事了，齐明他呀，你们开学前就已经搬家了。”梅奶奶慢慢地说着。

黎谱闻言浑身一怔，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不过他们母子俩搬走也是好事儿。齐明他妈妈呀，说是攒够了钱要带齐明去首府打拼，给齐明更好的环境——首府可是大城市，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他妈妈要带他走这么远，但大城市的机会可比琮城这个小地方多多咯。”梅奶奶笑着说。

“……嗯，对。”黎谱愣着，随便找了个理由跟梅奶奶道别，就离开了。

（黎）我说你当时来找我玩状态怎么不对劲呢……

黎谱红着眼睛苦笑了一声。

（黎）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黎谱用力咬着自己的下唇，脚上走得飞快。

他已经很使劲地憋眼里的泪了，但还是有一滴漏了出来，飞快地顺着脸颊滑下去，滴在了满是尘土的水泥地上瞬间无影无踪。

喧闹的街道人来人往，可没哪一个人能比得上那位曾和黎谱朝夕相伴的远走之人。

他真贴心，因为害怕离别的场景太伤人心，所以和另外两个伙伴商量好一起瞒着黎谱，一直瞒了现在。

……

“就我们三个吗？齐二明呢？”

“谱哥，二明哥他最近有自己的事要忙呢，都没来得及跟你说。”

“没事黎谱，就我们三个一起也是一样，我们下次再带上齐二明一起嘛。”

……

“今天怎么也没见到齐二明跟你们一起出来？”

“谱哥，二明哥先被阿姨接走啦，当然不会跟我们一起出来了。”

“哎哎方常黎谱，今天同学跟我分享了一家很好吃的蛋糕店，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

……

黎谱站在街道上，回头望了一眼楼上齐明家紧锁的窗户。

“连你们也瞒着我……”黎谱笑了一声。

与其说是震惊与气愤，黎谱心里此刻更多的还是失望。

黎谱形单影只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落寞。

（黎）就这样吧……

黎谱自嘲般地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同学总说自己的那些坏话。

（黎）原来不是坏话。

（黎）他们说的实话。

（黎）我确实……还是适合一个人吧。

黎谱（十一）

齐明的不辞而别是继黎鸿扬去世之后对黎谱最严重的打击。

至此，黎谱彻底把自己变成了同学口中那个孤僻暴戾的坏学生。没人敢靠近黎谱，就连找黎谱收作业，要是黎谱心情不好，那找他的班干部可能都会被收拾。

放学后更不用说了，放学后的校外，只要有人敢惹黎谱不爽，管他是什么年纪，黎谱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动手。就算跟人打到鼻血直流，黎谱都绝对不会停手，一直打到把对方打趴为止。

连李涛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不敢再去找黎谱了，他们是真的怕了。

现在的黎谱，比以前高，身板儿更比以前结实多了，又还不知道在哪里专门学了几手，打不赢先不说，去了就会被黎谱打得站不起来。

黎谱的脾气已经差到哪种程度了？差得都已经在同龄人圈子里传开了，尤其是黎谱身边这些同龄人，现在见到黎谱都不敢看黎谱眼睛，开口就直接是喊“谱哥”，也没人敢喊他名字了。

这是什么好事吗？

开玩笑。

黎谱从来没觉得没人再来惹自己是什么好事，因为但凡是有一个人主动接近黎谱，黎谱都会觉得那人别有居心。

连来关心自己的方常和赵丹，黎谱都主动疏远了他们，黎谱把自己真真正正地封闭起来了。

……

“是不是我不主动来找一次你，你就要躲我躲一辈子了？”

今夜大雨倾盆，林森撑着伞站在巷子口，冷眼看着巷道里刚跟人打完架的黎谱。

黎谱也不说话，抬手抹了把嘴角没被雨冲掉的血迹，目光落到了脚边的地面上。

“跟我回去。”林森都没有过去给黎谱打伞，丢下这句话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黎谱没敢开溜，最后还是跟着林森回了诊所。

两个人之间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即便如此，也没有压住黎谱心底作祟的暴躁情绪。

“诊所不来，咖啡店也不去了，每天倒是收拾了不少人啊？”林森开口就是挖苦黎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