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从自己哥哥口里得知，姜何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了，他们差点没把人救回来。

林森倒抽一大口凉气，留在了首府悄悄守在姜何身边，关注着姜何的情况。

听到的情况远不如自己亲眼见到来的冲击力更大，林森深知事情已经开始往他猜的最坏的结局发展了，所以他也不打算再跟杨家瞒着姜何的情况了。

纸包不住火，姜何的情况如何，杨家迟早要知道的。

不过林森没敢跟黎谱说实话。林森告诉黎谱，姜何确实出了车祸，但很幸运没有受很重的伤。

还没有必要把黎谱也扯到这种事情里来，林森知道自己要是说了实际情况，黎谱肯定说什么都不听一定要跑到首府来看姜何的……至少现在姜何不能见黎谱。

但这次黎谱是肯定会来首府的。林森有预感，黎谱迟早会来的。

林森就暗地里看着姜何，看着姜家，看着冉煦怎么把姜何逼疯，看着姜何再次生命垂危回到重症监护室。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林森的心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姜何一定很失望吧？对一切都很失望，乃至绝望。

当姜何知道他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姜家的故意安排的那一刻，姜何是什么心情？

或许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情。

……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叫人起床哪有你这么叫的？要我说，就该直接——”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个臭脾气啊？”

在吵闹声里睁开了眼，姜何发现自己坐在病房里的镜子前。

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坐着轮椅在镜子前面睡了过去。

再转回到普通病房，姜何就被关在了另外的单人病房里，专门的心理疾病重患病房。

挺好的。姜何最后的一点点理智告诉着他：姜家还没有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已经很好了。

没有药吃的姜何，整天坐在轮椅上游走于抽象画的世界里，他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镜子前，和自己另外的两个“朋友”聊聊天，说说话。

他们脾气差异相当大，开口就吵架，但尽管如此，他们从始至终都有一个共同的认知：他们只为姜何考虑。

一面镜子，在姜何的眼中成了电视机一样的东西。

两种颜色：朱红色和克莱因蓝色，就是他们两个的代表色。姜何不喜欢起名字，所以直接分别称呼他们“红”和“蓝”。红和蓝其实是姜何的老朋友了，只要姜何照镜子，他就能见上他们。

姜何知道他们俩不对劲，因为他们永远只在自己发病的时候会出现，所以姜何平时就不会照镜子。

住院到现在，姜何身上的骨折已经大致痊愈，只剩下了一条左腿还不能自由活动。

“希望今天那些讨厌的家伙也别来……”镜子里的一切事物都变成了红色色调，姜何看着自己的镜像做出了十分害怕担忧的动作和表情，随后听见了红的声音。

色调一变，一切红色都变成了蓝色，姜何在镜中的镜像又变成了另一副姿态：咧嘴疯笑，似乎在压抑自己莫名激动的心情。

“来了就来了，来了我还有乐子可以玩——这次可以数数我能不能多弄哭几个护士，打破一下自己的最高记录。”蓝笑着说。

“她们嘴上说给你吃的药是帮你宁神安心的——说不定就是让你放松警惕……某天再突然混点其他的药……！”话音刚落，红浑身发着抖，两只手抬起来把自己的头抱住了。

“你他妈这么怕人家害你，就学我一样干脆就不要听她们话。”蓝双手环在胸前翻了个大白眼。

“肯定会变本加厉的……上次你把护士的药全砸了，她们就完全不让我们出去了……她们肯定觉得我们都像你一样太危险了，想方设法要弄死我们……”红依然是一副害怕得浑身发抖的样子。

“药？什么狗屁药——他妈的上次送来的药分明就是一瓶子虫子！！！你们两个难道眼瞎看不见吗？？？”蓝难以置信地问着。

“虫、虫子？！怎么会——”

“你说那些药不正常有毒，我说他们根本就是搞的一把蠕虫——不有毒就怪了！都他妈想弄死我们！”蓝突然变得怒不可遏，气愤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论是红、蓝还是姜何，他们三个都非常害怕恶心虫子。

“那就更不能让你乱来了！要是你惹毛了他们，他们肯定会弄更多虫子像这样——”

“咔嗒”一声响，病房房门突然开了。

姜何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和平常一样的黑人，便没在意，又把头转回去看着镜子了。

“又是她们……又是她们！”红不停低声重复着这一句话，恐慌至极。

“让她们滚出去！滚出去！！！”蓝则是一把扑到了镜子前，暴怒无比地朝姜何吼着。

姜何没说话，他从来只是看着红和蓝，一般都不会插入他们的对话。

“我听说，你吓哭了很多护士，现在都没有护士敢进你病房来照顾你了。”

熟悉的声音让姜何一时恍惚，他再次回头去看这人，突然发现，他成了一个画风明丽，与身边抽象事物格格不入的白色油画人物。

白色中夹杂着丝丝春天的绿色，厚厚的油画颜料覆盖住他的身形，姜何能看见他的衣服，但五官和皮肤全是这种夹着几丝绿的白色。

姜何第一次见到这样白色的人。

他的声音让姜何感觉到熟悉，但他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他是谁……为什么和她们样子不一样……？”红的声音响起在姜何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