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说：“张阿姨那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她生过病，九死一生过，如今活到现在这个岁数，已经能想开很多事情了，爱情对她来说早就没那么重要了，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张爸爸提出复婚，阿姨应该也不会同意，所以她这么利索的答应复婚，八成是为了张衍。”
谢恒微微一怔，他想起了昨天张衍给妈妈发的信息：不只是您，我也需要爸爸。
“张衍那人啊。”沈战说：“从小就是这样，想要什么从来不主动开口，可一旦让他抓着点希望，他就得拐弯抹角的给你钻出一片天，唉，那毕竟是他爸。”
谢恒又一怔，紧接着，他就突然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昨晚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谢恒是真心的以为张衍是为了迫使妈妈同意才故意那么说的，他没有想过，那其实也是张衍的真心话，张衍自己也很需要爸爸。
即便爸爸冷淡情寡，也还是需要，毕竟，过往十几年的期盼是真的，张衍一直在等爸爸回来也是真的。
他只是想到了张衍对妈妈的心疼，对妈妈的爱，但他没有明白，其实张衍自己也需要被爱，之前张衍那些看似赌气，看似胡闹说出来的话，其实都是发自真心的，张衍大抵是真的没有那么怨恨爸爸，这区区几天的怨恨大抵也是真的抵不过十几年的爱的。
谢恒突然站了起来，抹着眼泪就要往外跑。
“ 喂！” 沈战赶紧伸手抓住了他：“ 你干嘛？”
“ 我要再去见一见张衍爸爸。”谢恒说：“ 我去求他，求他留在北京，我去求他留在张衍身边。”
“ 哎呦你可别再想一出是一出了。”
沈战直接把他拽了回来：“你这会儿去没意义，张衍他爸已经说了留不留全看张衍的意思，张衍自己要是肯放下这个脸，还用你去求？”
“啊？那怎么办啊？”谢恒急的想跺脚。
“他们父子俩的事，咱们就别强行掺和了。”沈战把谢恒拉回来按在座位上：“其实你做的也不能说就是错的，确实硬是让张衍他爸留下也没用，毕竟过去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时间都没有磨合出感情，现在硬捆在一起，没准儿不定什么时候又来那么一次，还不如就此做个了断。”
“ 可是张衍会很难受的。” 谢恒又开始哭：“我不能让他那么难受。”
“长痛不如短痛。” 沈战抽了张扔给了他。
“唉！”
周克愤懑的叹气：“ 你们就说张衍他那爸爸是不是心理上有什么毛病啊，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就跟捡来的似的，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啊....”
谢恒一听这话，直接哭的更凶了。
沈战看看谢恒，也跟着叹了口气。
…
张衍从家里跑出去之后，去了外公的那个院子。
三月中旬，草长莺飞的时节伊始，院子里的老槐树发了新芽，花圃里的迎春花也枝桠茂盛。
张衍靠着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坐了下来，仰头望着天空，满心无力。
外公去世的时候，张衍四岁多一点，已经是可以隐隐约约记事的年龄了，在他对外公为数不多的记忆画面里，外公总是在叹气，总是会对他重复说同一句话：小衍要听话，要懂事，长大之后也要记得对妈妈好，以后，你妈妈就只有你了。
那时候张衍太小，不明白为什么外公会说妈妈只有他，他还一度很纳闷，明明妈妈还有外公，也还有爸爸。
也是后来长大一些，张衍才明白过来，那段时间正好是外公生前的最后一段的日子，外公是放不下心女儿。
妈妈生病，爸爸离开之后的这些年，张衍时常会想起外公那段时间的嘱托，尽自己最大努力让妈妈过的轻松幸福。
可是…
有些幸福感，是他作为儿子再懂事，再听话，再努力也没有办法给妈妈的，只有爸爸才可以。
所以张衍想把爸爸留下，他想无论如何先把爸爸留在妈妈身边，然后再去想其他办法来增进爸爸对妈妈的感情。
但他没做好，似乎，也根本没办法做到。
别说妈妈，就连他这个亲生的有着最直接血缘关系的儿子，爸爸也是不爱的。
而即便再不想承认，张衍也不得不承认，其实比起妈妈，更迫切的希望爸爸能留下的，是他自己，这一点是昨晚收到妈妈同意复婚的信息之后才意识到的，妈妈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内心有多渴望父爱。
可爸爸不肯给。
春日的阳光热烈，他却仍然觉得通体生寒，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仰头望着天空很久之后，张衍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个信息：妈，对不起，让他走吧。
张衍回到Z大小卖部时候已经是晚上，他蹬着自行车刚绕过路口，坐在小卖部的门口等他的三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其中谢恒起的急，慌的差点儿原地倒了。
唉。
张衍暗暗叹口气。
闷头把车停在小卖部门前，进屋简单做了盘点，张衍就让看店的学生下班了。
三人在外面杵了半天，最后用眼神相互交流了许久之后，沈战进去了。
见张衍坐在收银台前刷题，沈战调侃了句：“ 哟，看来这Z大录取通知书的力量还是不容小觑的，都这会儿了还不耽误学习呢？”
张衍埋头写题，没理人。
“ 喂。” 沈战趴在收银台上，脑袋凑近了些：“ 你那傻男朋友可哭整整一天了，怎么劝都劝不住，一直叨叨着对不起你，说不配做你男朋友了。”
“…” 张衍手上的笔停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