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34)
窗前放着双人吊椅,地上吊椅下铺着灰色圆形地毯。吊椅后面的白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都写了——“白描”,“求财君”,“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再往里一点,是深蓝色的大床和定制白色衣柜。床顶上挂着黑色投影仪,床旁的书桌上放满了笔记本和一盏白色台灯。床对着一张大白墙,墙顶上挂着卷好的遥控投影幕布。
这风格就很孔时逸。
娄云齐心想。
他没再多看,而是走向衣柜,透过玻璃门观察哪里放着外套。
“唉。”
娄云齐被一声叹气给吓了一跳,他哐当一下就把玻璃柜门给抽了回去,结果夹到了还没收回的手指,疼得他轻声倒吸一口气。
“小心点儿,我又不吃人。”孔时逸抱着手走进来看着他。
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似的。
“阿呃……姐……”娄云齐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喊孔秋黎什么,在此之前也没人跟他说过,“你姑姑……”
孔时逸啧一声打断了他,“你就喊她姑姑也没什么问题。她忙得很,走啦,吆喝我上来跟你一起找外套。”
娄云齐点点头,重新打开玻璃门,从里面挑了件黑色呢子大衣,“这件可以吗?我看你都没有什么稍微厚一点的衣服。”
孔时逸顺手接过来,“行行行,去买去买,顺便给你也买几套。锦绥气温降得很快的,下个月估计就下雪了。”
再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天际蓝黄白三色相交,慢慢被夜色吞噬着。
孔时逸和娄云齐步行出门打了个车去最近的商场,随便嚯嚯了几件衣服,又给在校社畜高中牲带了奶茶和小零食。
走回去的时候,孔时逸忽然觉得得买辆车才方便。他一直没考驾照,可是娄云齐有驾照。
可是娄云齐总有天得离开。
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在叹气?”孔时逸一只手拎着几大袋购物袋,一只手揣在外套兜里。
“没什么,”总不能说舍不得你离开吧,“想野性消费一下。”
娄云齐没打算追问。
二人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影子被路灯拉得很远。这样冷的天已经没有飞蛾再扑路灯了,树叶落得所剩无几。无人开口聊天。
孔时逸心里有了个底,娄云齐大约是对自己有意思的,但他就是个不爱说话又乖巧的性格,跟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这几天他总在想,如果娄云齐做自己的对象好不好,自己能不能接受,会不会说出很难听的话伤害到他,或者循序渐进,先告诉他自己的性向。
娄云齐心里很乱,他怕自己的追求激起孔时逸对自己的防备意识,让自己连靠近也靠近不了了。活了二十二年都没谈过恋爱的人,没看过什么电视剧,没打过什么游戏,更没追过什么人,在家无非就是看书写作业跑步。
这么想想自己那么没意思的一个人怎么值得心上人喜欢。
“嗯……”
“我……”
二人愣在原地。
孔时逸透过镜片看向青年,“你先说吧。”
“孔哥先说,我没什么事。”
孔时逸轻轻点了点头,迈着步子继续往前,“其实……”
前方不远处,两个人影缠绵于路灯阴影下,其中一人身穿红黑校服,发长稍低于肩。她抱着的男人穿着黑色冲锋衣与牛仔裤,头发有些叉耳,看着像是个大学生。
娄云齐顺着孔时逸冰冷的目光往前看去——孔钰楚。
孔时逸忽然觉得胸口堵着一团石头,怎么也不等他正常地呼吸。耳鸣眼花的熟悉感爬上头,孔时逸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
再一睁眼,他差一点从宽阔的肩膀上滑下来。一只手轻轻搂着他,将他重新扶回了原来的位置。
“娄……”孔时逸正欲抬手揉眼睛,就被另一人的手给按住了,“别动,这只手上有针头。医院没有多的床位了,将就一下,输完液带你回家。”
孔时逸没动。他微阖着眼,脑海里浮现着不久才看到的场景。
他听到旁边的人开口说话,肩膀微微颤动,所听声音更低沉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心态平和,切记不要大喜大悲,否则很容易发生像你刚刚忽然晕倒这种情况。”
“先别多想。”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拍打着孔时逸的肩膀,拍得孔时逸忽然感觉眼睛很酸。他轻声叹了口气,一滴眼泪簌然落下。
即使是晚上,医院过道依然有来来往往的人。
娄云齐轻揽过旁边人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那人无声哭泣着,连肩也没颤两下。
孔时逸忽然觉得自己好是没用。身体不觉间变得差得离谱,写书却不能如先前那般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孔钰楚在应该好好读书的关键时期却没得到自己的管束。
“孔钰楚知道我们回来了?”他声音有些喑哑。
“嗯,把我们买的东西给拎回家了。我叫她好好休息,明天还得上课,”娄云齐轻轻拍着孔时逸的背,“明天她开家长会,你实在是难受,我替你去吧。”
他顿了一下,继而又道:“明天我没什么事,有空。”
孔时逸哭够了,抬起头一看,就见黑色的衣摆被浸湿出好几个圆圈,相互迭铺着。
他将眼镜取下,正欲用衣袖将眼泪擦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接过,再一递过来时是两张纸巾。
孔时逸心里感叹,娄云齐的对象以后得多幸福。
精虫上身了似的,他居然就把这话给说了出来。
用纸巾仔细擦拭镜片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