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航(160)

想起来高考前最后一天在学校上课，班里的同学拿着校服给同学们签名，写寄语。

身为班长，人缘极好的夏茉被许多人围住。

他站在讲台上，看着她认认真真地提笔写字，最后脱下自己的外套，走到了她的座位旁。

“夏茉，也帮我签一份吧。”他在其他人的嬉闹声中，把校服递了过去。

夏茉抬头看他，一双杏眼含着细碎的光，浅浅一笑，点头说好。

那一天，她写了这样一句话给他——

陈澈，祝愿你扶摇直上，前程似锦。

而无人知晓，他其实只找她一个人要了签名。

那件写有寄语的校服，被他好好保存进了他的衣橱里，连同那份直到毕业都未曾表露过半分的喜欢，在这个夏天被彻底尘封。

送走陈澈，池颂陪夏茉一路走到了班门口。

夏茉没让他再跟着，说让他去紫藤长廊那儿等她，池颂拗不过她，就自己去外面逛了逛。

半年没回来，杭城一中的操场翻新了一遍。

他看着鲜艳的塑胶跑道，忽然间在想，如果这半年，他没转走，他和夏茉会在这儿留下什么样的回忆？

沿着操场走，溜了一圈，池颂回到了紫藤花长廊。

刚坐在廊下长凳，身后忽然传来夏茉清甜兴奋地声音:“池颂！！”

他回头，穿着鹅黄色吊带连衣裙的少女笑容灿烂地朝着他跑来，额前的齐刘海被扑面而来的气流冲撞，劈成了中分，脸颊上的小梨涡明晃晃地勾着人。

一如多年以前，六岁那年，他坐在家里看书，卧室的大门被她一把推开。

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穿着一条牛仔背带裤，裹着笑的声音那般清脆，那般动人:“池颂！！我们出去玩吧！”

……

思绪飘远，夏茉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一晃神，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儿变成了十八岁。

“和你差不多，预计650左右。”夏茉迫不及待的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说完才在他面前停下步子，双手撑膝，气喘吁吁地喘气。

池颂收回神，扶她在他旁边坐下，把刚才从小卖铺买来的矿水瓶递给她:“跑这么快也不怕摔了。”

夏茉接过来，仰头畅饮，将喉咙里的血腥味儿全部冲散:“没想到我这次考得这么好，比模拟考都高。”

池颂笑:“那看来，我们一起去北京基本稳了。”

夏茉很谨慎:“一半吧，毕竟还没真的出成绩，万一我估分失误了呢。”

“没有万一。”池颂认真看她，提醒她要知道避谶，“肯定可以。”

“嗯！”她笑着点头，伸手拨开黏在脸上的发丝。

“怎么样，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池颂偏着头看她。

“还没。”她摇头。

“没事儿，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池颂宽慰她不要着急。

夏茉却忽然叹了口气，原本的兴奋褪去，转而有几分迷茫:“池颂，你知道吗？刚才在教室，我发现大家都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大学。”

“我只是喜欢北京，想去北京，但对要上什么样的大学，学什么样的专业，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那我们回去一起挖掘挖掘你的兴趣点。”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

“好。”夏茉点点头，决定接下来的几天好好研究一下报志愿的事儿。

从学校回到家，夏茉就开始着手准备。

先是把北京的学校筛选了一遍，又把各大文科专业了解了一遍，冷门的热门的，最终结合各方意见，自己总算是有了一个报考的初步想法——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

只是这学校分不算低，她预估的成绩刚好擦边，但凡最后的结果稍稍比预期低一点，就没什么太大的希望。

忐忑不安着，搁在夏茉书桌上的日历被风一页页向后翻动，最终停在了6月25日的这天。

出分前一个小时，夏茉就开始惴惴不安。

她坐在电脑面前不停地祈祷上天，给她一次好运气，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查询通道准时开放。

她深呼吸，又深呼吸，颤抖着手，摁着键盘，输入账号和密码，双击鼠标。

可惜家里网络没那么好，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登了好几次，都被挤掉线了。

反复操作着，就在夏茉没那么紧张的时刻，纯白的屏幕跳出来一排字。

她怔住，双眼瞪大。

看清楚屏幕上那一行行生硬的、冰冷的，可以决定一个人未来命运的数字，夏茉兴奋地叫出了声:“啊——”

一直蹲守在门外等待消息的李秋莲和夏青松听见动静，一把推开门，冲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

“查到了？多少分？多少分？”

“比、比预计的……”夏茉看着他们，手指着屏幕，含在眼光的热泪喷涌而出，声音都开始颤抖:“高三十分！！！”

多少个寂静深夜，多少张堆迭的试卷，都在此刻得到回报。

顷刻间，欢呼声在小小的卧室里炸开。

李秋莲和夏青松都红了眼眶，他们抱紧嚎啕大哭的女儿，抚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宝贝，辛苦了。”

夏茉哭了很久才冷静。

抹掉脸上的眼泪，想起来两件重要的事儿。

第一件，和李秋莲、夏青松提要求:“我要买新手机！”

“买！”

“还有新电脑！

“买买！！”

“还有化妆品！”

“买买买！！”

得到他们肯定的回答，夏茉去做了第二件事。

她火速冲出卧室，冲出大门，冲到楼下，敲响了池颂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