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航(84)

澄亮的眸光一点点黯淡，黯淡。

天知道，池颂有多想成为那个独一无二的例外。呼了口气，他无奈，鼻腔里溢出一声轻笑，像是在自嘲。

夏茉狐疑:“怎么了？”

池颂收敛思绪，不冷不热地睨她一眼，轻哼了声:“嗬，渣女。”

夏茉:“？”

池颂:“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中央空调的。”

夏茉:“？”

池颂:“不像我，全世界只对你好。”

夏茉:“……”

夏日

夏茉觉得池颂今天特别不对劲, 具体哪里不对劲，让她说却又说不出太具体的，只是感觉, 他今天有点茶，又有点骚。还是莫名其妙，找不到理由的那种。

不过, 她也挺不对劲的。

和池颂青梅竹马这么多年, 她看过他的倨傲、他的懒散，看过他熠熠生辉、也看过他的腹黑、他的幼稚、他的无理取闹。

她对他的每一面都了如指掌，却从来没见过, 他如同今天这般，仅仅凭借一个轻描淡写的眼神, 一句“不像我, 全世界只对你好。”就让她心神荡漾。

面红心热着, 半晌, 她轻嘁了一声。

池颂不解:“嘁什么呢？”

难不成他刚才那句话，暗示的还不够明显吗？

夏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双手扯了下书包带，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温声催他:“快走吧, 不然迟到了。”

是装傻？还是真傻？

池颂站在原地没动，目光看着她随步伐飞扬的马尾, 陷入思忖。

两秒后, 他不想了。

毕竟不管如何, 他今天也不算没收获。

至于其他的, 来日方长。

豁然开朗，池颂三步并作两步, 追上夏茉的脚步，伸手拽住她的书包，从她肩上扯了下来。

夏茉今天没装多少东西:“我自己能背。”

池颂不容拒绝，扬眉谑她:“得了吧，都这么矮了，你再被书包压一压，以后我低头都找不到你。”

少年又恢复一贯吊儿郎当，讨人嫌的模样。

夏茉抬脚踹人:“滚啊你。”

池颂笑着躲开，拎着她的书包往前走去。

夏茉追上，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句的互呛着，打闹着，一同走出了小区正门。

最近杭城的天愈来愈冷，池颂嫌骑车冻脸，和夏茉说好从这周开始，一起坐公车上下学。

只是公车时间总是把握不好，每天要提早二十分钟出门，好在他们小区门口就有车站，又是始发站过后的第二站，每次都有很多空位，不用和那些起一个大早去超市抢特价菜，领免费鸡蛋的大爷大妈们挤来挤去。

上了车，夏茉习惯性地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池颂紧跟其后，挨着她入座，脱掉书包肩带，抱进怀里。

今天是十二月的第一天，车上就已经开了暖风。吹了没一会儿，还没到下一站，夏茉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池颂侧目瞥她:“让你回来那么晚，没睡醒吧？”

夏茉眼眶湿润，视线有些模糊，声音闷闷的:“我那是特殊情况。”

他往她身侧靠靠，扬眉示意，他的肩膀可以短暂借她用用:“睡会儿？”

夏茉摇头:“不睡了。”

从包里翻出英语课本，用手拍了拍脸颊，努力睁大眼睛:“我要背会儿单词，今天早读要听写。”

“周末没背吗？”

“背了，但有几个不太熟。”说着话，她翻开课本，认真默念起没记熟的那几个单词。

池颂静静看着她。

少女侧脸起落有致，眉骨清晰，鼻梁挺直，鼻尖圆润挺翘，脸颊两侧泛着一点浅浅的粉，多半是刚才在外面被冷风吹的。

这副模样和她小时候无所差别。

她总是这样，做什么都认真，执行力也很强。

池颂唇角勾出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唇一张一阖，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茉茉。”

“嗯？”夏茉目不转睛地盯着课本。

“你现在还准备考去北京吗？”池颂问。

“对啊。”她收回神，偏头打量他，“怎么？你换目标了？不想去北京了？”

“没。”池颂说，“我是怕你换目标了。”

“怎么会！”夏茉扬声，忽然意识到他们现在在公众场合，连忙低下头，压低声音，“我什么时候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了！”

池颂仔细回想，发现夏茉还真的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对他的承诺。

准备上小学的那个暑假，他刚从乡下搬回来，还没完全适应这里的生活，整日闷在家里，不怎么和外界交流。

她这只“小鸟”不知怎么飞落在他的窗台，跃过他的分割线，进入他的安全距离，眨着一双灵动清亮的眼睛，问他，“池颂，以后我每天都来找你玩好不好？”

他那时觉得她好吵，冷脸说不好。

结果她却像没听见一样，弯着眼睛甜甜一笑，说了声明天见。就此开始，每天都要来敲他家的门一次。有时捧着半个西瓜，有时拿着两瓶汽水，有时端着李姨做的饭菜，哪怕他冷眼相待，她也总是一张笑脸。

后来暑假结束，她又说，“池颂，我听我妈妈说我们是一个小学的，以后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好不好？”

那会儿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叽叽喳喳，没说好不好。却也暗暗在想，他没给她正面的答复，她会不会当他不愿意？会不会不来找他一起上学？

去学校报道的第一天，他忐忑不安很久，趴在门口一直听走廊外面的动静，眼看着再不出门上学就要迟到了，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和她清甜的声音:“池颂！上学啦！你收拾好没有！”